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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流_小鱼大心【完结】(5)

  一辈子没有出过山的人,面对外面的一切,除了惶恐,还有战栗的不安,以及那么一点点的可怜幻想。

  小篱爹背着小篱,三娘背着刚满三岁的花小杵,花耗背着猫儿,伙同看似没有被传染的人一同翻山越岭,在泥泞的山体中,一脚深一脚浅地向通往城镇的关卡走去,以为,那是希望。

  大家跋涉了泥腿子,直到迈不动步伐,才倚靠在树旁,做短暂的休息。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连月来大雨,让山体在瞬间滑坡,待大家反应过来时,只做惊弓之鸟,四下逃窜……

  当黑漆漆的土地掩盖住曾经的翠绿,堵塞往返‘花蒲村’的唯一通道,也葬送了小篱爹爹的xing命。

  但,那被泥流吞噬的小篱爹爹却倚靠在大树上,用粗糙得双手支撑起小篱那被惊傻了的身体。

  众人借用树gān,费了极大力气才将小篱救了出来。

  三娘悲泣的哭声游dàng在整个山野,与吓傻了的小篱形成qiáng烈对比。

  yīn霾天空下的风,如同怒卷的狂龙,毫不怜惜地肆nüè着人们的身体, 刮得人脸颊生疼,衣衫噼啪作响。然而,人们却浑然不觉一样。多日来的生死离别,让人们在痛中失去了知觉。

  当猫儿醒来时,只是看见呆滞的小篱以及为数不多的泥泞脸庞,每个人都是如此的失魂落魄,眼中沁着灰色的萎靡,如同死一般沉寂。

  猫儿在被泥巴覆盖的人中找不到自己熟悉的笑脸,那种灵魂上的惊慌使她不安地站起,脱离耗子的怀抱,在寂静无声中张望,突然疯了般往自认为家的方向奔去……

  耗子眼疾手快地抱住乱窜的猫儿,紧紧护在怀里,用孩子的身体护着猫儿,保护着这个即使山体滑坡中都不曾被他扔下的小生命。

  猫儿伸出爪子挠着,使劲踢打着四肢,想要挣脱耗子的钳制,仍旧奶声奶气的声音变得尖锐刺心,一声声唤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耗子紧紧抱着猫儿,qiáng装着小男子汉的架势,忍着流也流不尽的眼泪,沙哑着gān涸的嗓子同样大声的嚎叫着:“没家了!没家了!通往村里的路被泥流堵死了!”

  猫儿七年来积攒的泪水在这一天滂沱,狠狠冲击出眼眶,即使模糊了视线,眼睛仍旧准确地盯着自以为家的方向,口中发出如同小shòu般的哀嚎,尖细、悲鸣、无助、不安……

  耗子将猫儿赛入自己的怀里,用不宽厚却非常结实的臂膀,为猫儿围出一个圈,无声地爱抚着。这一刻,仍旧是孩童的耗子决心要变得qiáng壮,让猫儿不再如此哭嚎,那声音听在耳朵里,会刺得心,好痛好痛……

  大家怕山体再次滑下泥流,于是qiáng支起疲惫的身体,继续向山的另一边赶路。

  悲伤,是留给时间来缅怀的,不适用于挣扎在存活边缘的人。

  猫儿的眼睛被泪水冲刷成红色的宝石,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川流不息的鼻涕,最后一眼望向有家的方向,乖巧无声地拉紧耗子的手,离开了欢笑了七年的家。

  未来,是什么?若是脚下的路,那只是泥泞。若是天上的鹰,亦是冷箭下的牺牲品。

  对于未来,我们唯一庆幸,还有最宝贵的……自己。

  谁主乱世颠沛流(二)

  赶下山的路,似乎即漫长,又遥远。

  耗子问右手拉扯的猫儿:“猫儿,饿没?”

  猫儿摇头,问:“耗子,你知道眼泪是什么味儿吗?”

  耗子点头:“知道,咸的。”

  猫儿又问:“那你知道眼泪和鼻涕是一个味儿不?”

  耗子点点头:“知道,爹和娘去时,都尝了。”

  猫儿低垂下小脑袋,喃喃道:“不好吃,再也不要吃。”

  耗子攥紧猫儿的小手:“我也不喜欢那味儿。”

  说到这时,耗子左手拉扯的小篱突然咿咿呀呀地哭了出来,耗子哄了哄,也没有哄好,就任她自己哭哭咧咧地跟着走,在这漆黑的晚上,听起来,到也不是很烦人,反倒觉得熟悉,仿佛又回到村子里,有人欺负了爱哭的小篱。

  不过,这半天都是咿咿呀呀的调子听着时间长了,不但闹心,还能引发其他人的悲切,勾得大家都想哭,有些娃娃和女人都跟着呜呜上了。

  猫儿听着心口堵着难受,探头望向小篱,有些焦躁道:“别嚎了。”

  小篱一向怕猫儿,被猫儿这么一喝,当即收了眼泪,使劲憋了两口气,才忍住了泪水。

  而其他小不点也是长期被驯服在猫人的yín威之下,当即都禁了声。大人见孩子都不哭了,自己若在悲悲啼啼地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便都忍住了呜咽声。

  所剩无几的村里人走累了,选了处被风的地方,将揣在怀里的粗面馒头拿出来分食着。因为连月的大雨,也寻不到gān慡的柴火,只能忍受着冷风瑟瑟,用微薄的水和着硬馒头吃。

  满地的泥泞无法躺下入睡,不然经过一夜冷风,明天能不能起来都是个问题。

  大家简单解决了饥饿问题后,又开始了长途跋涉。

  三娘因小篱爹去了有些jīng神恍惚,只能照顾好花小锄,而小篱总喜欢跟在猫儿和耗子身边,自然靠近了几分,扯着耗子的手,一同走着。

  当大家由唯一的山路日以继夜地奔赴到山下‘酒泉镇’时,就在彼此看到了新的希望时,却不想那官家大人早就得知‘花蒲村’霍乱,竟然派兵把守在山下关口,不允‘花蒲村’的任何一人出山,否则……乱棍打死!

  不知道其中真相的淳朴农民,以为看见了来救援的人,跑得快的壮汉一路扑去,却被怕传染到的官兵棍棒拍下,脑崩致死。

  ‘花蒲村’民风淳朴,且都沾亲带故,这一棍棒袭下,不但没吓跑战栗的人们,却引发了人民血拼一场的bào动!

  既然没有活路,留在山上是死,冲下去也是死,那不如拼了!也许冲出去,混入市集里,还能有条生路!

  被生离死别折磨的男儿们呼啸下山,以枯竭却结实的身体,为妇女儿童拼杀出一条血路!

  这是一场厮杀,在猫儿的眼里染成了猩红的痕迹,刺目!狂躁!愤怒!小小的胸脯起伏着,小小的拳头攥紧着,在耗子拉扯着她往空隙中冲时,小篱被一官兵棍子少到,喷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猫儿与耗子的眼睛瞬间红了,两个人瞬间扑了上去, 抡起幼稚却有力的拳头,将那官兵袭倒,压上去,使命地捶打着!

  就在凶狠地板子袭向幼小的身体时,一声冷喝响起:“住手!”

  棍棒停下,众人只觉得耳膜震得生疼,足见那冷喝之人功力深厚。

  猫儿转过头,看见一冷面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对官兵呼喝道:“谁给你们的狗胆子在曲家公子的寿辰行凶?”

  一官兵头头摸样的人,在瞬间将那原本怒目的嘴脸转换为贱笑的卑微,头冒冷汗地抽搐着惊恐的嘴角,腿打颤,语不在调上战栗道:“回……回爷儿的话儿,那……那‘花蒲村’遭了霍乱,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允他们下山。”

  马上男子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气势凌人道:“把路清理gān净,别挡了少爷的路。”

  官兵头头点头哈腰应着,悄悄用眼扫向马上男子身后的马车,却被那冷面男子一瞪,立刻将脖子缩回了壳子里 ,如同捡了一条命似的吆喝着其它官兵将尸体脱开,别挡了爷儿的道儿。

  猫儿望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懵懂得觉得,还是叫爷儿的最厉害。

  耗子见官府不再管自己,忙扯起猫儿,搀扶起小篱,随着其它幸存的村民一起往旁边溜走。

  那官兵头头见村民要逃走,当即大喝一声,命官兵挥棍袭来。

  就在这血腥再起时,马车上那藏蓝色的帘子被一只优美得如同天鹅般的白玉手掀起……

  阳光洒落进暗色的空间,落在那少年的眸子上,只为那初梅绽雪之雅、月she寒江之静、秋jú披霜之洁、空谷幽兰之貌,便静静无声地沉醉着,尤不知时光流失滋味。时间况且如此,何况人乎?

  少年年纪不大,不过十二,却生得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品貌非凡,眸如点墨,唇若丹青,端得是如诗入画的谪仙人物。

  少年一拢白衣,不染纤尘。脚蹬厚底白靴,比猫儿的里衣都要白上九分。

  当少年的目光转向你时,也许会让你觉得如坐针尖,也许会让你觉得倍受温柔,实则,到底是什么?每个人的感受都不同,亦如同镜花水月,空感一场,说不上惊喜,说不上失落,因为那眸子有世界的影子,却独独没有你。

  少年只是单单拿眼扫了一下那官兵头目,那头目的腿竟然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帘子放下,少年的声音传出,犹如山间的溪流般清澈,犹如月夜下的花语般轻柔,犹如王者的玉玺般不容置疑,缓缓道:“找个大夫给看看,若无碍,就都放了吧。”

  一句话,救了棍棒下的‘花蒲村’老少。

  马车轱辘转动起,那帘子里又传出一句话:“‘酒泉镇’县令罢官,丢去‘花蒲村’种田,你们,也跟着。”

  一句话 ,让所有手持木棍的官兵腿软了下去,跌落了一片闷声哀嚎。

  然而,没有人敢忤逆曲家少爷的意思,曲家四代经商,控制着整个‘离国’的经济动脉。而且曲家少爷的爹爹,更是在现任皇帝的登基过程中,充当着出钱出力出刀子的幕僚,不但为现任皇帝扫清了荆棘路障,更在异军用计暗杀时,舍命救下皇帝老儿,撒手人间。

  皇帝老儿感念曲老爷子的忠诚,封了年仅十一岁的曲家独子曲陌为‘九曲一陌’,无官职,却准御前行走,见圣免跪,何等尊贵?而这九向来连接着五,都说是九五自尊,至于圣上为什么在用九开头,用一收尾,没有人知道其中玄妙。到底是九九归一?还是只差一步,变汇不得十全十美?是宠爱多余防备?还是其它?都说君心难测,就是这个意思了。

  市井之间众说纷纭,但无论那种猜测,这位‘九曲一陌’的曲家少爷,算得上是‘离国’的第一红人。

  离国上下, 谁不买曲家公子的面子?怕是皇亲国戚见到,也得让上三步。

  猫儿不晓得什么是‘九曲一陌’,也没有人告诉猫儿‘九曲一陌’的权利与财力会要多少人的头颅堆砌,猫儿只是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望着那远去的马车,为那不世之姿微微的失神,一种模糊的熟悉感触动着小心脏的有力跳动,直到耗子拍了一下肩膀,才恍然回过神儿,原来,叫爷的,就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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