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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流年_隔轩听雨【完结】(33)

  在法国的日子里,她像一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茧。疼也不知道,恨也不知道,没有喜悲,没有qíng绪波动。他就不发一辞陪在她身边,从不问过往,从不触及伤了她心的旧事。

  她偶尔开口,他便去做;她不开口,他就陪着她一起沉默。他的存在,似乎是不在。但每当她疲惫不堪的回过头,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带着温暖的微笑,为她留着他馨香的拥抱。

  是,安宸就是这样。不催促,不索求,不质问,不迟疑。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处坎坷,他就站在她身后,搀扶着她走过。

  只一步之遥,他便可以与她肩并着肩,手携着手。但他却从不曾试图逾越,那一小片戳手可及的方寸之地。

  他在等她对他打开心结。他总是很有耐心。

  应该说,对她,他总是无所不能。

  当安宸将车开进姜莞尔的小区时,夜幕已然拉了下来。熄了火,男人打开车内的灯,向后靠在座位上。

  两个人都没有动。

  “还打算搬家吗?”他突然问,转过头,看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她却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老半天才回了句:

  “不知道,还没找着合适的房子。”

  他点点头,收回视线来。仰面看看天色,又没头没脑的说:“白天明明晴的那么好,怎么说下雪就下雪了。”

  正说着,车前的玻璃上,已然稀稀拉拉的沾上了几滴雪水。雪下的不大,一片就只有丁点。她出神的望着那漫天漂浮而下的白,咬咬牙,终于还是说:

  “安宸……”

  “莞尔。”他突然cha话,手覆上她的左手,正盖在她套着戒指的指头根,“不是说好了?咱们就像小时候,这戒指,你戴三天。三天以后你再告诉我,还要不要把它摘下来,还给我。”

  她无法拒绝。

  很小的时候,她拉着安宸陪她玩结婚游戏。他拿可乐罐的拉环给她做戒指,戴在手上,她固执的三天不摘。有时甚至会故意显摆出来,给这个妈妈看,给那个妈妈看。

  没再说话,姜莞尔轻轻点点头,合起右手从他掌心下抽出,开门下车。安宸没有送她,而是打开车前灯,为她照亮了黑惘惘的路。她回头看他一眼,算是无声的感谢,对上他专注望过来的眼神,又慌忙转过了头。

  走到楼跟前时,隐约觉得门dòng右侧的yīn影里停着一辆车,太黑了,姜莞尔看不清楚。一直上到了二层,耳畔传来安宸驱车而去的引擎声,她才恍然了悟什么一般,步子也停了下来。

  是她想得太多了么?若就这么返回去,却发现不是,那她心里头的láng狈,该jiāo给谁来收拾?

  ……也罢,难道她为他láng狈的还少?多一次少一次,谁知道谁不知道,她早该不在乎了。

  这么想着,女人早已转身下楼。一直到看清楚了那熟悉的银色,说不上为什么,竟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好像在人多的地方与同伴走散了,寻来觅去,发现他就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微笑着等她。

  仲流年双手jiāo叠在方向盘上,撑着额头。身子微微前倾着,整张脸都埋起来,让她看不清楚表qíng。

  她就一言不发的望着他,隔着车玻璃,仍然可以感觉到男人身上深入骨髓的疲惫。雪渐下的大了,贴在脸上,一瞬便化成了水。一时间她有种错觉,那是她的眼泪,一颗凉过一颗,一直凉进心底。

  可姜莞尔很清楚,那些液体,不是从她身体里涌出来的东西。眼眶gāngān,她比谁都感觉的真切。

  她伸手,用一只指头敲了敲车窗。

  仲流年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额前的发有些凌乱,一如他此时的眼神。他的嘴型,仿佛是拼出了她的名字,她听不真切,不自觉的向前探了探身子。

  男人按下了车玻璃,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望着她的眼神从迷离变成清醒,从清醒变成犀利,又从犀利变成了深切沉底的悲。

  “你怎么来了?”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只得下意识的问出了心口的问题,声音有多喑哑,他们都无心顾及。

  他怎么来了?她病的日子,他每天早早结束了工作,把车停在对街,望向她不常打开的窗子。不给她电话,不上去找她,就只是坐在车里,静静的守着。

  他在守候什么,是在期待她偶尔向外看看,把视线投的远一点,就可以看见不请自来他?

  仲流年自己也不晓得。

  他只是知道,说过要放手,百般努力了,却放不开。若是能放,六年前他便放了,但蹉蹉跎跎两千四百多个日夜,他从没能把她自从心里面抹去过。

  他的自尊,早被她扯烂了揉碎了丢在脑后。偏偏剩那么一点,固执不化。

  于是他尝试着拼凑失去的自己,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却还是回到原地。才发现没了她,再怎么努力,他也回不到完整的样子。始终是少了一块,始终是无法抛开过往笑笑了事。

  他说他不爱她,是假的;说他不恨她,却是真的。

  谁说爱到了极致,受了伤,便会因爱生恨?对她,他无论如何硬不下心。再见姜莞尔,她的一颦一笑,她尴尬的离去,她为难的眼神,她无助的躲闪,都令他不忍伤害。

  他是真的认输了。

  “莞尔。”仲流年突然轻轻叹气,牵起她冰凉垂在身侧的手,贴在唇上。她想抽回,却使不上力气,看着他倦怠合起的眼,心一下子就软了。

  “又喝酒了?”她轻声问。他没有答,张开眼睛,将她的手摊开在眼前。他在看什么,姜莞尔一下子便明白了,想藏已经来不及。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站在雪里站在路光灯下头,她美得不真实,像是千里迢迢赶来尘世的天使。

  不真实。

  第一次见她,他便这么觉得。直到拥有了她,他仍是觉得如此。

  然后失去了她。

  他常常觉得,那会不会是一场梦?因为做得太长太投入,所以愚蠢到信以为真,愚蠢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区别。但若说梦是假的,为什么疼痛偏偏如此真实?就连与她一同逛过的公园,吃过饭的餐馆,看过电影的影院,他都没有勇气再去踏足。

  他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然后仲流年放开了姜莞尔的手,坐正。目视前方,他的侧脸让她无从捉摸,他的话她却听得清晰无比。

  “你和他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做这个?”

  她愣愣的望着他,戴戒指的手无力垂在车门边沿,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莞尔。”他仍然不看她,喊着她名字的声音里面,一点温度没有,比这冰天雪地还让她觉的冷,“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嫁我?”

  他这是求婚么?若是,为什么她一丁点幸福的感觉也没有?

  就在同一天,竟有两个人问她嫁是不嫁,她是不是该开心的笑?可心里面,却只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悲。

  她看不透他,从始至终,她看不透他。

  六年前的仲流年,便能够把感qíng隐藏得很好。当她心灰意冷以为他对她无意,以为他一时兴起的表白不过闹剧。他却为了她昏睡在医院里,然后抹着她的眼泪说,他爱她不起。

  那现在呢?当他要她嫁给她,却不问她为什么戴别人送的戒指,甚至不肯看着她,不肯做出一点温存。这究竟是戏,是套,还是他给她的又一个劫?

  几天前,他不是还和上司的女儿出双入对,谈婚论嫁?

  她终是不能像他一样,连一个解释也不要,将婚姻如同问候一般说的随意。

  “我问你,嫁,还是不嫁?”他突然转过头,眼神依旧低垂在她手上的钻戒,问的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姜莞尔突然笑了,那笑容,想必是难看至极。他终于抬起头来和她四目相对,却只见她轻轻摇头,笑着摇头。

  天气真冷啊,像这样下着雪的冬夜,冷得寒透肺腑。

  “好。”他短促的回了句,仿佛得到这个答案,得到什么答案,对他都没有分别。点下按钮,玻璃缓缓升起的瞬间,她听到他发动了引擎,却许久没有离去。

  姜莞尔也站在原地,肩膀上落满了白花花一片一片,像个雪人。

  仲流年转过头,那一刻她终于在他眼底寻得了共鸣的痛。他对她说了一句什么,是声音太低,还是隔着玻璃不够真切,她听不到,但一下子明白。

  他说:“莞尔,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这一问,六年前的雨夜他便想对她说,却只等来高烧感冒,没有等来回答问题的人。六年后的今天他们隔着玻璃,他终于问出口,但答案已不重要。

  车骤然启动,甚至没有平稳的过渡,便如同箭离弦般冲了出去。她感到脸上又挂满了液体,这一次,是温的。

  姜莞尔躺在chuáng上,五指摊开在眼前。下了雪的冬夜格外的黑,一片yīn影中她只看得见戒指银光闪动,仿佛夜幕里猫儿的眼,陪着她一块儿失眠。

  安宸是知道她会如何回答吧,所以才会突然握着她的手说,陪我再玩一回扮结婚的游戏。他和她,有那么多的回忆都是深入骨髓里,他了解她,许是比她自己还要更胜一筹。

  所以当安宸看到仲流年,看到她看他的眼神,六年来埋在心里的谜,一下子不言而喻了。

  他是决定赌一赌,要么险中求胜,要么全盘皆输。他总是不忍心这样bī她的,但也见不得她堵着自己,绕着圈出不去。

  翻一个身,她把枕头向怀里抱得紧了紧。

  人说睡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xing格来。曾经姜莞尔总是仰面朝天,手臂舒展睡成个人型。可渐渐的,她喜欢侧卧蜷缩着,曲胳膊曲腿,把头埋进暖烘烘的被角里。

  她以为自己没有变,可细细想来,真的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qiáng迫自己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满是那道她参不透的眼神;睁开了,夜又静得怕人。终究是睡不着,姜莞尔叹一口气,扭开灯坐了起来。

  拿过枕边刚充好电的手机,看看时间,果不其然都两点过半。

  白天林沁给她发了短信,问她病好的差不多没,说她婚期就定在chūn节过后,叫姜莞尔一定要去参加。

  女人还问她过几天有没有空,要一起去试婚纱。姜莞尔微微一笑,回了句,好啊,周几,你定。

  “所以你就打算辞职了?”林沁一边翻着相册,一边挑着细长的眼睛质问道:“我说姜小姐,你不会又要搞失踪吧?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敢不声不息人间蒸发,我现在就替党和人民将你就地正法,免得以后找起你来劳民伤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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