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莞尔流年_隔轩听雨【完结】(32)

  刘芝言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大有发表社论的意思。这边的姜莞尔却是越听越胆战心惊,剧烈的咳嗽了几嗓子虚弱道:

  “芝言,我的吃药时间好像到了……”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姜莞尔就没怎么出门。房东见她病成这个样子,也不好提搬出去的事qíng,就又宽限了半个月的时间。只是有一回问她:

  “姜小姐啊,我看最近晚上老有辆车停在下头,样子很气派,不知道是不是找你的。”

  姜莞尔疑惑的摇摇头,正午刚过的时候果然听到引擎声音,就跑到窗户边朝外面望。正看见安宸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心有灵犀似的仰起头,盈盈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安宸来过三回,全是带的各种吃食,生的熟的好几袋子。看着她脸色一次比一次见好了,男人站在狭促的屋子里头,抱着胳膊打趣:“我看你这不是养病,是冬眠呢。”

  她一边吃他带来的外卖,一边鼓着腮帮子咕哝道:“是啊是啊,没有你,我连冬眠都不踏实。”  他笑的更开心,孩子似的眼里头一闪一闪,紧挨着她坐在chuáng上:“慢点吃,饕餮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失恋了呢。躲在屋里头睡了吃吃了睡的,也不见长ròu,不知道都跑哪去了。”

  手里的筷子短促的顿了一下,姜莞尔拿起纸巾抹抹嘴巴,朝他砸吧两下,“原来狗熊们一到冬天就躲进dòng里,都是因为遭受了感qíng挫折啊。”

  原来她姜莞尔活了二十几年,最后也就落得跟狗熊一个下场啊。

  “吃完了?”安宸看看她碗里,恩,果不其然,一gān二净。摸摸女人随意扎起的长发,这么大个人了,梳起马尾巴来,还像个孩子似的,“吃完了跟我去个地方吧,今天天气这么好,别再这么霉在家里头了。”

  “去哪?”她端起碗筷来丢进水池里,一边潦糙的刷着,一边转过头问他。难得有个晴天,感冒又好的gān净了,的确没什么理由继续憋在这指甲盖大小的屋子里。

  这个城市,也许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好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安宸神秘的挑挑嘴角,看着她满脸疑惑的样子,笑意倒是一点都不掩饰。

  车开到一半她就恍然大悟了,捏着安宸的胳膊,大眼睛瞪得溜圆,又是吃惊又是欣喜:“你上次说回家……咱们真的要回家?可是我听小姨说,那片地不是改做商业用地了么?”

  男人点点头,瞅瞅后视镜里那张蓦地容光焕发了的小脸,心里面全化成软软的一片:“是拆了一些没错。不过那块儿的房产都是我小叔在炒,我就走了个后门,叫他留下两套房子来,等我和我爸妈回来养老。”

  说什么养老,其实安宸的父母早就没有了回国的打算。至于他自己,大陆两头飘来飘去的,也犯不着留空房子积灰生尘。

  只是这两间房子,不仅仅就是两间房子那么简单。一扇门,一页窗,一块墙,一方天,再破再旧空了再久,门与门之间的距离却不曾变过,是他俩手牵着手丈量过的长度。

  车还没停稳,姜莞尔的手就摸在了门把上,第一时间跳了下去。小跑的步子走得近了,却反而慢了下来。女人停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高楼林立之间那两幢二层小楼。回过头,望着渐渐走近的安宸,连着脸上的笑一点点清晰起来。

  “怎么了?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了。”男人在姜莞尔身边站定了,微低了脑袋冲她笑。突然轻轻握上姜莞尔的手,一边牵着她走,一边慢慢解释着:

  “屋里头都没什么家具了,不过每个月会请人来打扫一次卫生,所以还不至于脏到进不去的程度。其实呢,一开始时是连们也不锁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住进去一帮流làng汉,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就只得在院门口加了个电子锁,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吧。”   安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磁卡来,冲着黑色的大铁门一刷,那么门就自个儿打开了。姜莞尔这才发现,两幢房子都被黑色的栅栏围了个严实,葱绿的树隔绝了外头新起的屋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她几乎是蹑手蹑脚走近了自己旧时的家,走近了自己儿时所有星点甜蜜的回忆。她走过那条蹒跚着步伐奔跑过的青石径,踏上那阶曽铺过龙凤呈祥地毯的石阶,手在触感冰凉的门把上停了停,轻叹一口气,终于轻轻转动,推门而入。

  一层的光线很暗,曾经的麻布chuáng帘被换成了开合的百叶,把阳光尽数挡在了外头。姜莞尔的眼神在客厅南头的墙壁处停了片刻,搁置过皮质沙 发的角落已然空空如也若gān年前,她和母亲坐在那张没有温度的沙发上,相拥而泣。那时的她,见到了母亲的脆弱,亦见到了自己的绝决。那时的她,做出了一个痛彻心扉的决定,从此人生截然不同。

  女人踏上盘旋的楼梯,每一声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都击打着心底莫名涌起的的qíng愫。右手边第一间,是她的房间。

  屋子的采光很好,无论冬天夏天,总可以享受暖洋洋的照she。浮沉在阳光里头无处遁形,她环视空dàngdàng的屋子,唯有旧到不成样的地板,还是她离开时的那套。

  通往窗台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姜莞尔正自纳闷,目光突然又被墙根处一片小片字迹吸引。女人蹲下身子仔细端详,指间拂过的瞬间,嘴角已然翘了起来。

  潦糙的笔迹赫然写着:XX年9月18日,今天是安宸哥哥走的日子。哼,等着瞧,我要一年不和你说话。

  下面是煞有介事的倒计,365、364、363……一丝不苟的数着,却只到353便停了。

  曾经她每晚都要钻下写字台来,把对抛下她跑去法国的他的怨气,都狠狠的刻在数字里。

  可是某一天,当安宸第四次给她家拨来国际长途的时候。母亲掐腰站在门口,一边用手挥舞着话筒,一边示威似的抿着笑问她:

  “你到底接是不接?”

  问到第三遍,她已然倒戈。蒙着脑袋的枕头往身侧一丢,女生翻身下chuáng便抢过了话筒。

  “莞尔,姜莞尔?”回忆中,她听到安宸在唤她,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姜莞尔愣了愣,突然明白,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阳台。

  正对面,是安宸家二楼的阳台。

  曾经安宸与她一样,也是住在面南的房间里,享受一年四季和煦的日光。可没住多久,男生便搬到了北向yīn冷的客房。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qíng,他做,不过为了能离她近一点。

  两户的阳台,探出去,围栏与围栏之间仅仅一步之遥。有时他会踩在上头,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姜莞尔的屋子。莞尔同母亲冷战,赌气不下楼吃饭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法子,给她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小时候她只觉得好玩,甚至会拍着手小声称赞:“安宸哥哥好帅。”

  可渐渐大了,她开始胆战心惊,甚至捂住眼,不敢看男生爬上栏杆。心心念念间,怕他会有一分一毫的闪失。

  于是安宸不再上演动作戏码,有什么东西,直接轻手轻脚扔进她怀里。

  而有什么话,她偏偏也不肯同他直接说。写在白纸上,折成飞机,神秘兮兮的一只一只丢给他。他从不笑她幼稚,她掷过来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的收在抽屉里,原封不动。

  折飞机的法子,还是安宸手把手教给她。再轻再薄的纸叠出来,也能飞出去好几米去。

  此刻的安宸,正垂着头,全神贯注的折叠一只铜版广告纸。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纹路,都是她所熟悉。

  “安宸?”姜莞尔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对面的男人完成了手工,抬起头来,温暖的笑容如昨。

  简简单单的,他应了一句:“恩。”男人话音刚落,右手已然举起在脸侧,轻轻一送。纸飞机在半空中划出虹般的弧线,左摇右晃,飘飘dàngdàng。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当飞机跃入阳光的刹那,闪烁出璀璨的光,耀的她无法正视。

  姜莞尔条件反she的伸出双手,牢牢的把小东西包在手里。

  下一秒,安宸已经随着飞机朝她“落”了下来。女人短促的“啊”了一声,向后退出一步,他稳了身子,伸出手去抓住她小臂,才叫莞尔不至于失去平衡坐在地上。

  记忆里最后一次他的纵身一跃,已然是十六七年前。那时她从指fèng里,自男生渗出细汗的脑门,看到微微弯起的笑眼,然后撅起嘴巴说:

  “喂……以后别这样了,我害怕。”

  而此时的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沉吟了半晌,女人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无所顾忌。捂着肚子,她缓缓的蹲下了,肩膀却还因大笑而颤抖个不停。

  一分钟以后,安宸拍拍她的头发,试探着问:“笑完没?”

  头埋在膝盖里,姜莞尔点点头。然而立起身子的瞬间,嘴角仍旧狠狠的抿着。

  “那么好笑吗?”他偏了脑袋,故意做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进而望进他眼里低声回道:

  “我只是……很开心。谢谢你。”

  “要谢我,待会儿也不迟。”他笑,神色竟略有些紧张,“莞尔,我有话要同你说。”

  “恩?”姜莞尔仰起脑袋,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却看到安宸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飞机上。她当下会意,举起飞机来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轻轻撑开机翼,指甲盖大的银色东西便滑了下来。

  姜莞尔伸手去接,冰凉的触感正落进掌心里,展开来一看,笑容霎时间都凝固在了脸上。

  是一枚戒指。镶的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微微泛着蓝色。配着那细长流畅的银环,将将恰到好处。

  原来那刹那耀眼的光,并不是她的错觉。

  “莞尔。”恍惚中,她听到安宸叫她,熟悉的声音在那一刻竟有些不真实。

  姜莞尔茫然的抬起头。

  “莞尔,嫁给我吧。”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每个音节每次律动,都是从心底里做出的承诺,“我一定会让你幸福。让你每天都像刚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无忧无虑的笑。没有烦恼,只是开心。”

  她无言以对。

  向她求婚的这个人,也许是剩在这世界上,陪她最久,最懂她,也是最爱她的一个人。他从来不曾提高了嗓门与她说话,不曾忤逆过她任何任xing的要求。他甚至从未对她说出过一个“不”字,从未朝她哪怕是皱一皱眉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莞尔w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