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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尔流年_隔轩听雨【完结】(35)

  坐在公jiāo车上,听广播里女主持人说,这周末尾又要大幅降温,说不定今冬最大的一场降雪亦将随之而至。一车男女老少不由自主的齐刷刷颤抖了几下,母亲揽紧怀里的儿子,柔声哄着:“多少年都没这么冷了。”

  下了车,姜莞尔远远的就望见了刘芝言。女人见着她眼睛里都闪着星星,扯住莞尔的手一副yù哭的表qíng:

  “你看看你看看,都瘦成芦秆了。莞尔,你辞什么职啊,找这么好个工作,多不容易?”

  姜莞尔接过她手上的一箱东西,还好,不算沉。夹在腋窝下头,她晃晃左手,亦真亦假的道:“我找着长期饭票了。”

  刘芝言眼中的星星,顿时闪出了太阳月亮的光芒来。

  两个女人在公司旁边的面馆吃饭,含糊应对了刘芝言关于戒指的提问,姜莞尔松一口气,终于得以回问一句:

  “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待刘芝言话匣子一开,她才低下头安心开始吃面,偶尔抬起头来“恩”、“哎”的附和两声,心里暗暗揣摩:她不在的日子,到底确实发生了不少事qíng。

  “总之呢,过了最初的新鲜劲,饮料就有点卖不动了。本来打着健康的旗号,口感肯定比不上可乐啊,橙汁儿啊的,饮料不饮料,补品不补品的,有点三不沾。偏偏咱们经理认死理,就是不肯把那概念换下来,为这个连搞成分研发的头儿都给换了。”

  “现在就只能把目标人群的年龄定位高一点,这样的话广告、包装什么的,都要改,三天两头的加班。”刘芝言狠狠的吸一口面条,咂咂嘴:

  “我都好久没见着boss仲了,据说他最近心qíng很不好,都快结婚了还铁青个脸。哎,第一次带队的项目就这么一波三折的,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啊,估计是不能向岳父大人jiāo差了吧。啧啧啧。”

  姜莞尔有点吃不下去了,搁了筷子,望向窗户对面南枫国际的大楼,眼神正落在十四层上。那一扇一扇方格子玻璃后头,此刻的他,是否也如她一样,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

  她亦有许多天没见到他了。

  说起来可笑,有意无意间,好像一直在躲他。可是隔几天见不到,心里便空落落的,说不上什么滋味。索xingyīn差阳错间,似是总能与他偶遇:公司、饭店、医院,难得去一趟正式场合,还碰上公布他和别人的婚事。

  命运待她终是不薄,不错过任一个机会看她出丑。

  若是从一开始,她便不曾与他重逢,过着没有他的全新生活。那这离开的念头,还会不会又跑进她脑袋里头来?

  再次碰到他,究竟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告别了刘芝言,姜莞尔就近挑了一家花店,走进去,叫店主给包了满满一捧的鲜花。伴着那袅袅腾腾沁人的气味,女人的心qíng亦轻快了些,只怕冷风chuī的花儿也谢了,索xing伸手拦下辆出租车来,钻进去坐在副驾驶座上。

  “师傅,麻烦去W大。”

  十几块钱的车程眨眼便到了,姜莞尔跨出车门,站在依旧故我的学校东门前,仍有恍若隔世之感。隔着层层叠叠的树荫,她看得到校园里新竖起的几栋高楼,隐在暗沉沉的云朵下头,不让她瞅见全貌。

  莫不是熟悉的东西,便只剩下这斑驳成青色的门了吧?

  深吸一口气,她还是走了进去。身边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具是朝气蓬勃,天不怕的不怕的年轻面孔。那其中自然少不了依偎取暖,耳语调笑的校园qíng侣,眉目神态里头,总有几分她熟悉的温存。

  姜莞尔把脸偏向一边,专心参观路边的风景。

  主楼的地位倒是没有撼动。虽然换了窗玻璃,外墙皮也重新粉刷了,但笨拙高大,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坐着电梯到了七楼,莞尔敲敲学生处的虚掩的门,推开了,朝里探进身子。

  四张对摆的桌子空着三张,门口一个姑娘和她差不多年纪,抬起头来推推眼镜:“你找谁?”

  “我找杨老师。请问,她今天来学校了吗?”

  “奥,这三天省里开会,她去临市了,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女人身子坐的直了直,看看她手里的花,了然道:“进来吧,你是她学生?”

  姜莞尔笑了笑:“差不多,杨老师从前是我们班的辅导员……恩……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回学校,顺便来看看她。”

  女人说着,捧着花走进了屋子,站在几张空桌面前,显得有点无措。

  年轻女人倒是颇善解人意,努努嘴:“最里面那张是杨老师桌儿。我给你找个瓶子cha上吧,要不过一晚上就gān了。”

  简简单单把花收拾好了,又留下张纸片,姜莞尔向女人道了谢。后者把她送到门口,打量着问:“你毕业很久了吧?杨老师都好几年不带学生了。”

  姜莞尔的脚步停了停,望着窗户外头不知何时铺成塑胶的cao场,不知何时改成广场的糙坪,点点头回道:“是啊,很久了。”

  下到一楼时,姜莞尔才看到七五个学生围着布告栏议论纷纷,许是进来时急了,没有注意。女孩子们的声音有些聒噪,蹦蹦跳跳的颇为兴奋。她有点好奇,凑上去看了一眼。

  题头是类似于“优秀校友”的东西,几张显眼的照片,她甚至从电视上见过本人。如今看来,竟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姜莞尔一时失笑。

  一个女生步子退的大了,踩了姜莞尔鞋尖。站稳身子,女生立马转过头来,双手合十吐着舌头:“师姐,对不起、对不起额。”

  姜莞尔笑着摇摇头,却还是警惕的后退开两步。与女生一起的两个人同样满脸兴奋,完全进入了忘我状态,指着角落里一张照片你言我语说个不停。

  “他那个公司巨牛巨牛的,我哥就是在那找的实习,好家伙,关系托了十万八千里。”

  “哎,人长的帅,又有钱,连名字都这么有诗意。流年,流年,咦?这不是首歌名么,那个谁唱的……”

  站在玻璃展板后头,姜莞尔是看客里的一个。远远望着仲流年的照片和资料,占据了右下角诺大的一块地方。

  文字不无夸张的介绍着他步步高升的学历,如鱼得水的工作履历;照片是在美国上学时拍的,头发比现在略长一些,单肩背着书包,脸色有些苍白。明明是在笑着,眼神却略有暗淡,看不到光彩。

  名字那三个字,像是画上去的,果然是格外的好看。站在最前头的女孩手指点着玻璃,一个字一个字吐的颇有韵律,南方人,带点绵软的乡音,似在唱一出《牡丹亭》。

  “仲,流年。仲,流年……”

  若gān年前,就坐在离这主楼不远的一号食堂里,她和那名字的主人,额头对着额头喝早餐的馄饨。汤水很烫,她腮帮子抖动的像只金鱼。

  好容易吃gān抹净了,接过对面的递过的纸巾,还没擦,她突然问他:“流年,你名字怎么来的?”

  仲流年抬起头来,抓着那纸巾按在她嘴巴上:“那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姜莞尔同学?”

  她得意一笑,笑的“嘿嘿”的:“简单啊,我爸妈希望我天天傻乐呵,觉得叫姜笑重名率太高,所以改了个不易盗版的。”

  “我的也简单。”他也笑笑,两手一摊,“照顾我们的那个阿姨姓仲。至于流年吗,随便起得。”

  姜莞尔不笑了,放下勺子,没留意它直接滑进了汤里:“真的?”

  仲流年却仍在笑,捏捏她的鼻子,点头道:“真的。”

  女孩子已然不念,对那橱窗里遥不可及的玉照,很快便没了兴趣。同伴们一起说说笑笑着朝大门口走,大概去寻别的乐子了。转眼间那一扇展板前头,就只剩她和他孤零零对望着,她看得到他,却不知他在看着谁。

  他隽细而幽深的眼神,似是要质问她什么。女人拿手轻轻拂过,一片冰凉罢了。

  姜莞尔甩甩脑袋,从回忆里头拔出了自己,亦拔出了腿。她知道这地方是下了咒的,不回来不回来,千八百遍提醒了自己,却还是经不住诱惑踏上了这块地。

  走出主楼的瞬间,她有些麻木的左右望望,竟有了迷失方向的感觉。身边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朝她递过一张传单,露牙的笑脸似曾相识:

  “师姐,晚上有时间嘛,来看我们的校园歌手比赛吧。”

  许是又把她当研究生了,姜莞尔接下那广告单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单子上头的宣传语都没有变,只是面孔换了几张,她看着那曲目,好几首都是老歌。

  她在沿路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面朝里,隔着铁丝网,看篮球场里几拨打球的男生。寒冬腊月的,只穿了薄薄的长袖T-shirt,竟然也能跑的满脸是汗水。

  旁边抱着羽绒服的三两个女生,全神贯注的,不知道是在看哪一个打球。姜莞尔撑手默默望着,仰脸看看墨染的天色,小小叹一口气。

  若是下起雪来,这cao场不知又要锁几个日头。没有了球打的日子里,这些男生,便会个个像要发了霉似的,连饭都吃得没jīng打采。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仲流年打球。男人说过自己打得不错,却少有时间放纵的玩上一把,姜莞尔无从求证,只做着鬼脸说他chuī牛。

  她笑笑,低下头,摊平了那张广告纸。学着记忆里安宸的样子,极轻极慢的翻叠着,每折一下,都要停上一停。似乎这飞机做好了,是要载客带人的,一招一式都不能有差池。

  大功告成,女人把折好的飞机捏在手里,朝机头chuī一口气,扬手丢了出去。没有风,飞机顺顺当当落在很远的地方。

  姜莞尔站起身来,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一边听着忙音,一边走过去,把那搁浅的飞机捡在手里。

  “喂,安宸。明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周日,姜莞尔一早便起来收拾行李了。衣服捡来捡去,好像都穿了不止一季,她提溜着那半中不西的几件,有点哭笑不得。

  从前林沁曾指着她的睡衣说,姜莞尔,你再穿这身大妈式的一件套,我就把你从六楼直接推下去。于是大妈低着头瞅瞅自己的衣服,无奈道:“姑娘,你要尊老。”

  安宸敲门的时候,女人正把抽屉里的零碎一股脑朝包里倾倒,拍拍手上的灰尘,她跑去开门。以为是房东来了,姜莞尔钥匙就绕在指尖,却看见安宸歪在一旁的墙上,手里提着外卖,朝她怀里一塞。

  加了辣的jī蛋煎饼。

  他是真了解她,多少年前她喜欢吃的垃圾食品,现在也能记得。姜莞尔讶异的“啊”了一声,笑容有些勉qiáng:“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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