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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京华_绣锦【完结】(18)

  秦帝面无表qíng地道:“不是刚定了郑国的七公主吗?朕听说,老三十分满意。”

  文贵妃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也是公主福薄,这眼看着都要礼成了,偏偏又……”她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眉眼微动,保养得体的脸上竟颇有些风qíng。

  秦帝却恍若无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皇后早竖起耳朵听文贵妃在这般挑拨,正yù开口,瞧见秦帝冷冷的眼神,心中微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下去,只嘴角含笑地旁听,静待后续。

  文贵妃本还担心皇后会出来打岔,早想好了说辞,这会儿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也没多想,继续道:“七公主为父守孝无可厚非,只是我们三哥儿也不能这么老等着。他年岁也不小了,旁人与他差不多大的不说成婚,连孩子都遍地走的。妾身想,不如暂先替三哥儿纳个侧妃,也省得他膝下空虚。吏部侍郎刘家的千金……”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偷偷打量秦帝的脸色,早已是yīn云密布,狭长的眼睛里有冷冷的寒光,锐利的眼神刺得她简直抬不起头来。

  秦帝瞳孔微缩,目中一片寒意,声音更是冰冻刺骨,“朕以为你读过几天书,多少知道些礼数,没想到竟是这般糊涂,正妻未过门,就开始琢磨着纳妾。难不成,还要再生几个庶子出来?简直成何体统!你有这闲工夫,先把自家的事管好。仗着谁的势,连皇子皇孙都不放在眼里了。”

  天子之威又岂是寻常人受得住的,更不用说秦帝这回丝毫不留qíng面,文贵妃吓得顿时就跪在了地上。大殿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低着脑袋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尤其是下首的文家众人,更是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秦修这会儿可算是有点反应过来了。

  秦国虽说重武轻文,民风又开放,可他们那位父皇却喜儒学,在宫里头也极重规矩礼仪,他们这几个兄弟中还真没有一个未成婚便纳了侧妃的。难怪秦烈这般有恃无恐,原来是早就料到了,不过是坐等好戏罢了。

  难怪他还特意叮嘱自己,不要去找父皇告状,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儿修理文家——秦修撇了撇嘴,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虽说这回文家二少爷铁定讨不了好,可一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他利用了,秦修就觉得憋屈……

  什么文家嚣张,连皇子受了委屈都不敢告状之类……这事儿若不是秦烈添油加醋,然后使人捅到秦帝耳朵里去的,秦修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留言,你们真是太不纯洁了。

  ☆、第十九回

  十九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宝钦忽然醒了。

  她一向睡得浅,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常常连铠甲都不脱,枕头边上还放着兵器,倒是在行宫里的这两个月还略微沉些,好歹能一觉到天亮,似这般半夜忽然警醒的qíng形少之又少。

  秦国比郑国凉得早,虽才过了中秋,晚上却开始chuī起了凉风,嗖嗖地刮过,发出各种声响。宝钦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风卷起树叶的声音,那院子里似乎还有依稀的脚步声,软底的鞋子,轻悄悄的,像猫一般。

  宝钦顿时就清醒了,翻身下了chuáng,随手摸了个烛台在手里,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踱到门边。她习惯了独居,屋里并不留人,就连清雅都歇在隔壁的厢房里,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

  会是谁呢?宝钦的脑子里迅速地转动着,李柯鸣安cha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还是秦家兄弟派来一探究竟的探子?除了这几个方面,她想不出还会有谁对她感兴趣。

  外头那人走到门口却不动了,安安静静地就站在外头,也不知在等什么。宝钦却是不慌,千军万马她都挡了,更何况门外只有一人。虽说而今武功尽失,但她头脑清醒,身手依旧灵活,只待那人一进屋——

  她脑子里正琢磨着每一招如何下手,外头那人却说话了,声音很低,语气温和又肯定,嗓音是熟悉的温柔和婉,犹如暖玉,“宝钦——”他说:“是我。”

  大师兄!

  宝钦破天荒发了一下呆,直到又听到师兄清冽的笑声,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扔掉手里的烛台,左手开门,一股脑就朝门外的人影扑了上去。

  宝钦是早产儿,身体一向不好,尼姑说她阳气不足怕是养不大,得充作男儿养。于是将军府里便得了个大少爷,日日地药汤不离口。到她五岁的时候,钟母过世,钟父便把她送去了清凉山寒石老人门下当徒弟,做了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寒石老人门下拢共才三个弟子,二师兄林肃素来老成持重,说话行事比宝钦的师父还要严肃些,宝钦最是畏惧他。但她跟大师兄梁轻言却极要好,幼时初到山上,她总是哭鼻子闹着要回家,也总是大师兄好言好语地劝着,陪着,拉着她一起去后山摸鱼掏鸟蛋,燃了火偷偷摸摸地烤鱼吃……

  后来大师兄要回京,宝钦拉着他的衣袖还哭了一场,依依不舍地送了十里路。到宝钦十四岁的时候,钟父才把她接回了西北,准备学些规矩后就要嫁人的。结果后来却出了事,她无奈之下才扛起了西北军的大旗。

  她十五岁的时候,大师兄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了过来,偷偷地带她去几十里外的小镇上办了及笄礼,尔后,便一直陪在了她的身边。除了钟父和师父,他算是宝钦最亲密最信任的人了。

  “哭鼻子了?”梁轻言拍了拍宝钦的后辈,笑着柔声问:“真哭了呀?”

  宝钦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别过脸去抹了一把,又迅速地转过来,下巴仰得高高的,声音也绷得亮,“谁哭了,谁哭了!尽瞎说。”

  梁轻言笑起来,进屋关上门,柔声哄道:“是我瞎说。不过,宝钦你嗓门儿若是再大点,一会儿师兄我可就得倒大霉了。”

  宝钦立刻紧张起来,快步踱到门口,打开门朝左右看了几眼。院子里除了风声,并无异常——或者说,这本身就不寻常。她转过头朝梁轻言看,小声问:“师兄你下了药?”

  梁轻言只笑不语,显是默认了。

  宝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抱怨:“就会捉弄我。”说话时,蹲□子去找烛台。

  “不用点灯了。”梁轻言柔声道:“药下得轻,不保管一会儿还会有人来。若是点了灯,难免引人注意。外头月色正好,我们就在窗边说说话。”说着,人已走到了窗边,轻轻地推开了窗。

  “马上就走?”宝钦闻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释然了。梁轻言不是她,钟小将军是已被诛杀的罪臣,而大师兄是前途无量的世家子弟。“京里而今如何了?”

  “乱了一阵,终究是六殿下胜了,算算日子,正是这两日登基。”

  “六殿下?”宝钦有些迷糊,她回京城的次数不多,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见过六殿下这个人。先帝膝下的几个皇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怎么最后却被这个默默无名的六殿下给赢了。“是那个……一直在荆山礼佛的六殿下?”

  梁轻言笑着点头,“就是他,说起来,你也是见过的。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带他去西北,你不是还和他打过一场。”

  宝钦顿时就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呆了半晌,才迟疑地问:“就…就是那个李六郎?被我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的那个?”

  去年年底,梁轻言领着个姓李的年轻人去过西北,那个李六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xing子却是几位执拗,只因宝钦开了个玩笑说他手无缚jī之力,他便缠着宝钦非要打一场,结果被宝钦两脚就给踹到了地上。偏偏他还不服输,爬起来还要战,宝钦一恼,又给补了两脚,害得他在chuáng上躺了半天。

  早晓得他将来要登大宝,宝钦那两脚怎么也不会踩下去了。

  “你又不早说。”宝钦又气又急地小声骂:“我原本还指望着,过几年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就回西北祭奠我阿爹的,这…这可如何是好。师兄你也不早些提点我,早知如此,我让他几招就是。”

  梁轻言忍俊不禁,只是见宝钦气恼的脸色不好笑出来,死命地憋着,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来得及么,谁晓得你动作那么快那么恨。再后来,唔,反正打也打了,我若是再跟你说,你不是整日挂念着,终日不得安生。不过六殿下待人素来宽厚,回京后还曾对你大加赞扬,说你甚是勇武,必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

  话虽这么说,可宝钦心里头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堂堂的郑国天子,居然被她给打了个灰头土脸,他果真不记仇?

  想了一阵,宝钦觉得这事儿实在说不清楚,索xing不想了,甩了甩脑袋问梁轻言,“师兄是何时来的?怎么进得了行宫?清雅可知道……”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顿时把梁轻言给问得笑了起来,“宝钦你也让我缓缓气,这么多问题,我要先说哪个才好。”

  他们仔细说了一阵,宝钦才知道梁轻言竟是特意来看她的。“清雅递了信出来说是你身体好了些,可我还是不放心。”梁轻言的眼睛在月色中依旧黑得发亮,面容温和,声音里有浓浓的暖意,听着就让人莫名地安心。

  “司徒怎么说?”

  “说是余毒未清。”宝钦无奈地叹了口气,悻悻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好了许多,只是还用不得力,倒与寻常的女儿家没什么区别。”司徒还说,她这毒素少则也要一年才能尽除,否则,日后便会常常发作,终生不得安宁。可这些话她不打算跟师兄说,她不想他再为她担心。

  梁轻言正色叮嘱道:“司徒是药王谷的弟子,他的话一定要听。我找遍了郑国的名医,却无人敢保证能尽除断肠之毒,所以才让清雅陪着你一直在丰城暂住。不为旁的,先把你身子养好再说。”

  其实他并非不清楚秦烈对宝钦青眼有加的事,清雅在信中都写得仔细,那个男人抱着宝钦进的行宫,请太医,甚至是送的东西,每一样他都明明白白。可他却不能因此就急急忙忙地把宝钦接走。难得她而今有了痊愈的希望,怎能因他的私心而废弃。

  “你…在这里住得可好?”想了一阵,梁轻言很谨慎地问。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别的,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宝钦却咧嘴笑起来,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说起来师兄莫要怪我,这两个月,却是我过得最舒坦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争斗,没有厮杀,没有血腥,晚上甚至还能睡个安稳觉,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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