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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_林笛儿【完结+番外】(18)

  何熠风打开他的手,“快去洗洗,身上什么味?”

  林雪飞大笑,“我去云南路吃了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你呢,用餐愉快吗?”

  隔了许久,何熠风才回答。“你讲得很对,在某些地方,我确实很迟钝。”

  “哪个地方?”林雪飞好奇上了。

  “给我台湾时光二手书店的资料。”何熠风瞪了他一眼。

  林雪飞从公文包里翻出一叠纸,促狭地挤挤眼,没有再问。关上洗手间的门,泡澡去了。

  台湾时光二手书店,俨然已是台湾一道特别的风景,很多游客慕名而来。一栋日式老房子伫立在狭小的街道中,米huáng色的外观及深海蓝的窗框,屋檐下的绿色小招牌,有着想让人停下脚步一探究竟的好奇。

  资料不太厚,何熠风翻了翻,却怎么看不下去。他拿起烟,去阳台。林雪飞不抽烟的,他不想让他吸二手烟。点燃一支,深吸了几口,烦燥的心qíng稍稍减轻了点。无由地,对简斐然有点生气。关于画尘的一些话,她可能并没有歪曲事实,可是他觉得刺耳。像是自己的什么宝贝,被一只脏手碰了,虽然人家并不是故意的。但是,他断定,简斐然和画尘算不上朋友。从一个朋友的口中,是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的,刻薄,尖锐,嘲讽。

  突然就很想听听画尘的声音,他拿出手机,翻出画尘的号码。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冒了出来,背后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这么晚还在外面?”他脱口问道。

  画尘缓了一会,才回道:“我在跳舞。明天开始小长假,可以多睡一会。”

  “有人陪你?”

  “我自己开车来的。有几位学员和我同路。你在gān吗?”

  听着她欢快的声音,郁闷了一晚的心qíng,破云见日。“给你打电话!”

  “你那个娃娃脸的秘书呢?”

  “在洗澡!”

  “啊,你们同chuáng共枕,是不是有基qíng?”

  “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上次她也说什么拉拉,这几年,看来是没有一个严师管着她,心都长野了。

  画尘呵呵地笑,“下一曲要开始啦,回聊!哦,忘了说一句:夫子,滨江人民欢迎你!”

  不等他说话,匆匆挂了。何熠风仿佛看到偌大的舞池中间,她双臂举起,踮着脚尖,一圈一圈,随着音乐旋转,腰间蓬蓬的纱裙,像花朵般绽放。

  他摸摸冻僵的鼻子,对着夜空,吐了口长气,笑了,眼睛很细很细。

  只要当他很高兴的时候,他大大的眼睛才会眯起一条线。

  夫子!

  滨江人民欢迎你!

  画尘是说:再次与他重逢,她是快乐的!

  第二天,两人又去画展转了下,然后紧锣密鼓看了几家书店。何熠风觉得失望,可能先前看了台湾的时光书店资料,一比较,这些书店根本称不上“特色”二字。古板的货架,板着脸的店员,唯一可以称赞的是书的种类齐全,但看书的人很少。就是新年这样的假期,也不例外。

  他沉思着,鸣盛书店不只是一个书店,还是鸣盛的一个宣传窗口。他准备和几家店老板深聊。下午,一个紧急电话,让他和林雪飞不得不急急赶到机场,坐最近的航班回滨江。

  周浩之的妻子今天凌晨去世了,周浩之经不起这样的打击,突然中风。

  来接机的是鸣盛的总经理,只是挂着头衔,偶尔来办公室坐坐,他是周浩之妻子的小弟弟。

  何熠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握手时,他多看了何熠风几眼,自嘲地笑了笑,“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我应该是什么样?”何熠风顺着他的话问,很讶异他还有这份闲qíng拉家常。

  “霸气外露,带有掠夺xing。”

  这话有点意思,何熠风定住目光。

  他摆摆手,亲自给何熠风打开车门。“快上车吧,表哥在等你呢!”

  表哥?不应该是姐夫么!

  他苦涩地撇下嘴,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浩之的故事,是完美版的《红楼梦》+唯美版的《漫步云端》。

  周浩之的妻子,也是他的表妹,家在农村。因滨江师资力量优异,被周浩之父亲接来读中学。两人青梅竹马,qíng窦初开。工作之后,仍qíng比金坚。周浩之辞去公职和几个同学创建鸣盛,家人反对,只有她全力支持。同样,这份恋qíng,也不为两边的父母接受。《婚姻法》里严格规定不允许表兄妹结婚。周浩之默默跑去做了结扎手术,向天下告之,他们一辈子不要孩子,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周浩之的行为打动了很多人,包括婚姻办事处的人员,却伤透了周浩之爸妈的心。

  自然,婆媳关系不太和谐。不过,两人购屋另住,平时jiāo往不多,二人世界还是甜美的。

  鸣盛创业以来,不算红红火火,却也是稳步前进。家中经济优裕,周浩之便让妻子辞职,只做他的贤内助。妻子xing格内向,朋友不多,又不爱旅行、购物,时光多如流沙,怎么都数不尽。有天,她向周浩之提出领养一个孩子,她想做母亲。说话时,她眼中溢满泪水,像被大水冲散的浮萍。

  你有我不够吗?周浩之问。

  做妻子和做妈妈是两种感受。妻子泪花纷飞。

  周浩之考虑了两天,同意了。两人去了北京,从一家福利院领养了一个不足周岁的男孩,悄悄带回了滨江。

  转瞬二十多年,男孩长成英俊的男人,赴法国某大学攻读传媒学硕士学位。周浩之妻子说到儿子,那是无比的自豪。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不是她亲生的。她在chuáng头柜上放了本厚厚的日历,每天数着还有多少日子儿子学成归国。她和周浩之打趣,你是外行出身,鸣盛才一直不温不火,等儿子回来,你瞧瞧专业人士的管理。

  初冬,周浩之在董事会上提了两项大的决议,一是他不再兼任鸣盛的总经理,由他的妻弟接任。二是鸣盛要来一位新的执行总监,负责一切业务工作。

  当天,周浩之妻子就接到弟弟的电话。姐姐和周浩之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习惯叫周浩之“表哥”。他不解表哥为什么这样安排,他对于报纸杂志一窍不通。妻子嗅到了一股异常,与其说周浩之对弟弟是照顾,不如说像是一种弥补。

  她没有去问周浩之,她让弟弟来上班,不要辜负表哥的心意。然后,她安静地等着何熠风的到来。当她看到周浩之给予何熠风多大的权限时,她发火了。

  你是因为儿子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要把鸣盛给一个陌生人么?

  周浩之重重叹了口气:无论钱财还是事业,终有一天,都是身外之物。

  你不要答非所问,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儿子回国后,你要他站在哪?她声嘶力竭地吼道。

  如果他回来,我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

  她冷笑,你讲得好轻巧,他什么都没做,坐那个位置,别人能信服?

  你要我怎么做?周浩之痛苦地问。

  我给儿子打电话,让他立刻回国。她冲向座机,拿起话筒。

  搁下话筒时,她面如死灰,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

  儿子说,你不是我的妈妈,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对鸣盛没有半点兴趣,我已经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家。

  周浩之当年结扎的壮举,滨江很多人都知。儿子是读大学时知道,于是,他尽力要出国留学。不然,他不知如何消化这个过程。读传媒学,本来是为接管鸣盛而准备的。到了法国后,他越来越讨厌传媒学。有天,他和同学去乡村游玩,在那儿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家有一所葡萄酒制作学校。他迷上了葡萄酒制作的美妙过程,迷上法国乡村绮丽的风光,迷上那位笑起来很慡朗的女孩。他留了下来,做了一位酿酒工人。

  周浩之为这事特地飞去法国,苦口婆心地劝说,让他不要这般任xing。

  他冷漠地说:这是我一生最严肃而又慎重的决定。

  血缘有那么重要?

  没有血缘的人怎么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不知亲生父母是谁,这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幸福,你也要夺走?

  周浩之永远记得他的眼神,像只受伤的小shòu,战战兢兢,却毫不畏惧。

  回国前,周浩之只拜托儿子一件事,如果妈妈打电话来,不要告诉她真相,她会接受不了的。等他找到一位合适的契机,他再和她讲。

  儿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今天儿子再也不耐烦了,脱口说出了一切。

  妻子无法相信,一再问周浩之,她是不是拨错了电话号码?

  周浩之抱住她,温柔地抚住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你还有我,何总监来了之后,我时间就多出来了,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好像是真的没事了,妻子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在隔天早晨,周浩之都会发现枕头半湿。

  他把她的小弟弟找来,让他劝劝她。

  她答应和周浩之一同去广州出差,顺道到海南转转。临行前,她说天冷,不想动弹。

  会议一结束,周浩之匆忙回滨江。到家是凌晨,屋内仍亮着灯,他不觉心中一暖。开门进屋,叫了几声,无人应。推开卧室门,妻子躺在chuáng上,面目很纠结。摸摸身子,已经僵硬。

  chuáng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我不能相信他是我一手带大,教大的孩子,让他回来,我当面问问他。

  天黑了,沿途暮色一层深过一层。夜色笼罩下的公路两旁亮起了灯,天色渐暗而灯光渐亮,何熠风一直盯着窗外,看着这种缓慢而又微妙的过渡。

  总经理说了太久的话,脸上浮出痛苦的神qíng,一声又一声叹着气。

  林雪飞则有点愤愤不平何熠风被人误解,几次张口yù反驳,都给何熠风用眼神止住了。

  “周董现在怎样?”何熠风问。

  “还算幸运,半身不能动,头脑清楚,讲话稍微口齿不清。医生说可以恢复的。”

  在医院门口,林雪飞下车去买了一个果篮和一束花。

  “我不陪何总上去了,我得去忙我姐的后事……”总经理闭上嘴,说不下去。

  何熠风目送车走远,和林雪飞坐电梯去病房。在电梯口,遇到许言。许言疲惫不堪地点点头,说刚送晟华的华杨总经理走。

  “消息传得这么快?”林雪飞吃惊地问道。

  许言揉揉脸,短促地挤出一缕笑。

  来看望的人貌似是不少,两个护士怨声载道地把鲜花和果篮往走廊上搬。病人需要清静,需要清新的空气。这哪里看病人,而是害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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