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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28)

  若论身手,阿殷并不如高元骁。

  高元骁既然能在右卫军担任统领,功夫自然出类拔萃,加之年轻气盛,经验老道,往那儿一站便是堵铁墙。阿殷是个姑娘,气力不及男儿,却胜在灵活轻盈,反应机敏,岂是高元骁轻易能捉住的。

  一个要捉,一个要躲,高元骁不肯放她走,紧紧纠缠,阿殷也被惹得恼了。

  高元骁是司马又怎么了?她恭敬持礼,他却步步紧bī的纠缠,算是怎么回事,仗着身份欺压她一个女侍卫?他如此蛮横唐突做派,叫阿殷骤然想起前世被困在高府的事,心中愈发恼恨,拳头紧握,没忍住飞腿反击过去。

  两个人便在水边的树影下打了起来。

  这场架打得悄无声息,动静并没被席上宾客发觉,只是被侍卫瞧见,悄悄报给了定王。

  席上已是尾声,定王岿然不动,只向常荀示意。

  常荀今日留了分寸,此时也不过四分醉而已,摇摇晃晃的出了客厅,循着侍卫所指过去,就见水边树影深浓,两人拳来脚往,打得正酣。高元骁的身手疾劲,出招稍微莽撞,不似平常章法井然,阿殷倒是清醒的,只不知为何丢了平常的机灵,反倒跟高元骁争锋相对,半步不让,那身形如脱兔灵动,竟有倒bī之势。

  两人衣袂翻飞,除了扰动树枝外,并没半点声息。

  “有意思。”常荀在假山边瞧了片刻,听见厅中已经有了辞行之声,当即飞步上前,将两人隔开,低声斥道:“殿下设宴待客,胡闹什么!”

  他是定王最倚重的副手,也是沙场上历练出来的,这一声低斥当即叫高元骁住手。

  远处同定王含糊辞行的声音此起彼伏,高元骁和阿殷昏了头脑打架,此时却也不敢叫人发觉,丢了定王的脸面,于是各自噤声。

  高元骁若有悔意,阿殷却偏头负气。

  常荀也不则声,只冷然看着高元骁,目光扫过阿殷时,亦含着责备。

  树下一时安静,等宾客散尽,定王叫陶靖在厅中稍候,便带人赶过来。

  阿殷留意那边动静,见父亲没有跟过来时,稍稍松了口气,只看向定王。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走路不像平常那样无声无息。显然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qíng,他沉着脸走过来,往两人跟前一站,目光便重重压向高元骁,“高元骁,怎么回事!”

  “殿下恕罪。”高元骁含醉抱拳,声音有些含糊,“是末将喝醉昏了头,看到陶侍卫……”他的声音未完,便被阿殷打断。她屈膝半跪在地,仰头望着定王,声音清晰,“卑职方才失了分寸,搅扰殿下,请殿下降罪!”

  “陶殷。”高元骁诧异,侧头想要解释,阿殷再次打断了他——“卑职向高司马请教功夫,却忘了殿下正在设宴待客,是卑职考虑不周,请殿下降罪。”

  高元骁解释的话语被彻底堵住了,旋即便是深深的诧异。

  他刚才分明察觉到了阿殷的恼怒,此时她却将责任一力往身上揽,将两人的打斗说成是请教功夫……瞧见阿殷那笔直的腰背时,因定王的到来而稍微清醒的高元骁猛然明白了她的打算——如果任他解释,说是他对陶侍卫无礼才打起来,那么即便定王会将罪责全都算在他头上,旁人又会作何感想?

  喝醉酒的男子在僻静处对妙龄美人无礼,还能是什么?

  娇养闺中的千金千里迢迢来都督府中做侍卫,她有抱负,有骨气,默默承受了做侍卫的苦累,却怎能承受旁人无端的言语议论?

  他方才一时冲动,都做了些什么!

  夜风chuī过,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高元骁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混账透顶。冲动尽数化作懊悔,他重重跪在地上,抱拳道:“末将身为都督府司马,不止未能为殿下分忧,招待宾客,却在此处比试武功,惊扰宴席,是末将失职,请殿下降罪。”他甚至连阿殷都不敢多看一眼,“陶侍卫是因末将挑衅,才出手反击,望殿下明察。”

  定王瞧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没有则声。

  只是比试武功?

  方才两人如何打斗,他并未瞧见,然而席上稍稍留意,就能发现高元骁黏在阿殷身上的目光。血气方刚的男子将目光黏在十五岁的妙龄美人身上,高元骁打得还能是什么心思?乃至于现在,高元骁虽则能沉住气,阿殷的脸上的不忿却没法隐藏——她自始至终只仰头或垂目,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高元骁。

  这比试功夫的背后藏着什么,定王几乎能立时猜出来。

  阿殷是他的侍卫,高元骁纵然是长官,又岂能轻易低看?况这都督府中规矩严明,高元骁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绝不能纵容!定王的目光如重刀砍在高元骁身上,微微躬身时,威压迫人,“既然自知失职,当如何处置?”

  “末将但凭殿下处置!”

  “玩忽职守,搅扰大事,“定王转身yù走,冷声吩咐,“二十军棍,明日领罚。”走了两步才想起还有个涉事的阿殷,若不惩罚,难免失于偏颇,叫人议论,便道:“陶殷违纪,罚俸半月。”

  阿殷没有异议,等定王离开,便直起身来抬步yù走。

  高元骁心中百味陈杂,惭愧的声音愈发低沉,“陶殷——”

  “高司马!”阿殷转身,低头看着他,脸上是少见的冰寒,态度中却分明藏着傲气,“既然你惯于用武,就等你清醒时能打过我再说,以身手论高低,公平公正。否则,就请你闭嘴!”

  阿殷渐渐远去了,高元骁却还直挺挺跪在那里。

  少女的话像是一记巴掌裹在脸上,将藏在心底的幻想击得粉碎。他并非打不过她,皇宫右卫军的统领岂是平庸之辈,真个硬碰硬打起来,目下的阿殷绝非他的敌手。然而——他的苦练武功是为守卫皇宫、报效朝堂,却不是为qiáng迫一位姑娘。更何况他这次的初衷,只是想跟她剖白深藏于心的事qíng……方才他沉醉之下,到底做了什么!

  都督府里渐渐安静,高元骁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前尘往事飞速掠过心头,他记得她当时挣脱绳索束缚后对他的嫌恶,亦牢记今夜她话语中的轻慢。他似乎总在选择她厌恶的方式去接近,鲁莽又冲动,连从前的心结都未解开,便又添一层寒冰。

  次日清晨,高元骁领了二十军棍,qiáng忍疼痛回到住处,就见陶靖不知何时进了他屋中。

  他似乎已站了一夜,石刻的雕塑般立在那里,脸色yīn沉。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魁梧,如渊渟岳峙,看到高元骁的那一瞬,眼中便腾起恼怒。

  高元骁才阖上屋门,陶靖便踏步上前,二话不说,抡开拳头便砸向高元骁。

  *

  都督府中一切如常,定王和常荀更加忙碌,阿殷便尽职尽责的跟随在后,随时待命。

  定王前次安排侍卫们兵分两路探查匪窝动静,显然成效很好,加上冯远道和高元骁深入铜瓦山的匪寨之中,更是拿到了许多新的qíng报。常荀这些天奔驰在虎关和凤翔之间,就连冯远道都受命奔忙,在府中几乎不见踪影。

  只有高元骁似乎变了些,闲时总爱独坐沉思,做事却又愈发勤恳。

  都督府司马挨了军棍的事qíng并没有瞒过姜玳,这些天高元骁收到了不少请柬,或者邀请他去赏月游山,或是往酒楼品菜叙话,一天都没消停过——然而除了这些请柬外,姜玳似乎突然安分了,即便被定王处置了两个副手,也不曾多说半个字。

  而高元骁看过之后只随手丢在一旁,仿佛从未见过。

  某日,定王得知此事,便命高元骁应邀赴宴,高元骁欣然前往。

  阿殷这头跟高元骁除了避不开的公事外,不曾多说半个字,高元骁有所收敛,她便乐得清静。她每日跟着定王办事,自然能听到不少消息,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如今的进展,回家后同陶靖请教,两下里核对,倒是慢慢练出了揣摩推测的本事。

  从前父女俩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今正好都在,每日晚饭后父女俩比试身手,偶尔冯远道过来指点,叫阿殷身手也长进不少。

  如此一晃,便到了中秋。

  都督府中日益紧张起来,铜瓦山和南笼沟是难啃的骨头,定王布置安排了两个月,快到收网的时候,自是更加谨慎,务求周密。

  这日阿殷跟随定王前往虎关,都尉夏青看见,忙殷勤迎了进去。

  是夜在虎关歇了一宿,定王同夏青连夜议事,阿殷在外面守着无事,便听夏铮讲关于南郡的故事。次日清晨辞别,夏青却将一道火漆封住的信递给她,叫她回去jiāo给陶靖。

  阿殷欣然应命,跟随定王出了军营,同行的夏柯被派往城中去传口讯,剩下两人缓缓前行,等夏柯传讯后赶来。

  中秋之后天气渐凉,却比酷热沉闷的夏日更见慡朗。秋阳已在半空高悬,天地间被秋风扫得明净开阔,远处山上已有树叶渐渐转huáng,层层叠叠的与绿树jiāo织。偶尔有树梢鸟雀扑棱棱的飞离,踩下半huáng的落叶打着旋懒懒的落下来。

  定王走得慢,阿殷便隔了半匹马跟随在后,催马缓行。

  郊野里风光疏阔,阿殷偷偷阖眼,任阳光肆意洒在脸上。秋日的侍卫衣衫换成了青金色,阿殷却罩了件象牙色的披风,迤逦拖在马背上。深蓝的绸带在胸前系成蝴蝶,她将头发全都束在乌帽之中,只留了素净美丽的一张脸在外面——没有钗簪耳环,不饰螺黛朱丹,如画眉目在青衣乌帽的映衬之下愈见韵致,那双平常灵动的杏眼微阖,浓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分明。

  定王稍稍侧目,便见少女在秋景中纵马怡然缓行,腰背挺直,jīng神奕奕。修长的腿屈出弧度,柔软的披风随风拂动,天然图画。

  而她的容色,即便毫无妆扮的搁在秋日明艳阳光下,也不见半点瑕疵。

  定王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恍然回神时,发现她眼睫微动,像是要睁眼了。

  “来到西洲已有半年--”定王当即正了神色,侧头觑着阿殷,“长进如何。”

  阿殷从惬意中回过神,听见他问话,忙在马上坐得更直,唇角一翘,竟是半点都不谦虚——“跟在殿下身边,自然大有长进。卑职的身手自不必说,跟人jiāo手后才懂得应变的重要,也才知学以致用,多练多琢磨,上回常司马试我的功夫,也赞我进步不少。再则跟着殿下去过láng胥山,也去过铜瓦山,长了许多见识,这两月谋划布局,更是从前在京城中根本想不到的。”她冲定王抱拳,真心实意,“卑职能得此机会历练,深感殿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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