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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阁祸_黑颜【完结】(3)

  “所有人都到了吗?”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女人深沉的目光缓缓在楼上楼下表qíng各异的面孔上扫过。

  天气很热,聚满人的大厅更热,然而鸨君却没来由地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她明明没看他,但是他却总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她看透了,更不用说那一点龌龊的心思。

  “呃,奴家看看……是,都到了。”不自觉又拿起手绢擦了擦汗,他脸上的妆有些糊了,眼角的皱纹便益发明显起来。

  两个少年也被女子的目光所慑,不再多言,倚着栏杆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安静的厅内便只剩下磕瓜子的清脆响声。

  当女子的眼睛第二次扫过那些以各种各样眼神看着她的小倌时,终于牢牢定住。

  深吸气……再深吸气……

  那是一个站在角落不甚起眼的少年,在接收到她炙烈而热切的目光时,愕然之余极细微地动了一下,巧妙地将自己隐于人丛中。

  “我要带他走?”闭眼,良久女子才指着那个藏得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少年,一字一字缓缓地道。

  磕瓜子的声音停了下来,四周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片刻,之前那倚窗的俊秀少年呸了一口,嘀咕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转身走了。而与他同来的少年却仍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被那一声呸惊醒,鸨君笑得有些为难。“姑娘,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可想不到以眼前女子的容貌会需要到小倌阁里买男人。

  “要多少?”女子没让他说完,语气虽淡却不容拒绝。

  睨了那始终闷不吭声的少年一眼,鸨君皱眉:“这……那孩子……”虽然他在这里也赚不了多少钱,但赎不赎身,也得他本人同意才行哪。

  “他是个哑子。”站在楼梯上的美貌少年突然cha话,语气中有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忌妒。谁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没有机缘而已。若说jì女从良,或许还为世俗所容,但是小倌被男人买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当人看。他也算阅人无数,看得出这个女人与常来的那些客人不一样,被她赎出去,无论是像男人一样侍候她还是当一个打杂的小厮都比在这里qiáng。然而让他恼怒的是,她竟然宁愿要一个最下等的哑子,却瞧也不瞧自己一眼。

  女子一怔,眼神微柔,起身走到哑子少年面前。

  “……跟我走!”素白的手伸出,她的眼中有着让人不明白的殷殷期盼。

  少年怔忡了下,迟疑地握住女人柔软的手,为自己的未来做出了选择。只是,那张脸上并没有看到丝毫因这突然降临的好运而升起的欣悦。

  第一章(下)

  卖身契在面前被烧毁,慕容展面无表qíng地接受其他人艳羡妒忌的目光。

  一千两银子,他自知欢阁的宁月不值这么多银子,老鸨欺人而已。只是这女子不介意,他又何必多事。

  从此,再也没有了宁月,只有慕容展,这个被遗忘了整整四年的身份和名字。

  回房收拾了两件旧衣服,他跟着女子走出了欢阁,这个给了他无尽屈rǔ和折磨的地方。

  走上大街,女子依然侧身骑驴打伞,不同的是,这一次多了一个牵驴的少年,一个惹来众人指指点点的少年。

  “我叫与倾。”女子说,声音出奇的温柔。

  与倾,这两个字代表的是yíndàng,妖孽,换男人如换衣服……一个声名láng藉的女人,即使是市井小民也对这名字再熟悉不过。

  慕容展闻言却连头也没回一下,似乎那些与他毫不相gān。

  与倾低低地笑了,带着些许遗憾。“这一次……会是你吗……”看着前面少年瘦削的背影,她几近无声地喃语,深黑无际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为淡淡的忧伤代替。她找得够久了,久到快要忘记那曾经的刻骨铭心。

  抬头眯眼,赫然发现日头竟已西斜,与倾也不急着离城,便带着慕容展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沐浴毕,洗去一身尘劳,她正要歇下,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挑眉,暗忖难道那少年打算不辞而别……房门被叩响,打断了她的猜测。

  打开门,慕容展穿着单衣站在外面,长发披散在背上,泛着湿润的光泽,显然也是刚沐浴过。烛光下,那张清瘦的脸竟然隐隐透着些许魅惑。

  将少年让进来,与倾关上门回身,发现他竟然已走到chuáng前开始脱衣服。心中暗叹,知道他与其他人一样想差了。

  “先陪我喝杯酒吧。”走至桌边,她翻起两个杯子,淡淡道。

  慕容展一怔,于是又将解开的衣带系好,在与倾的示意下坐到了与她相邻的那张椅子中。

  “我在找人……”她说,专注地看着壶中凉浆般的酒液落进杯中,“你也许是,也许不是……来……”提起杯轻轻在另一个杯子上磕了下,她仰头一饮而尽。

  慕容展却只是拿起小小地啜了一口,看她白皙的脸上浮起薄晕,心中颇为疑惑。

  “你其实没有一处像他。”垂眼,长睫在眼下落下一圈yīn影,与倾的声音温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不过是那一眼的似曾相识,便让她着了魔般将他买下,或许真是寻找得太久了。

  探手拿壶,慕容展将她杯中的酒斟满。这是他第一次伺候女人,若对方qiáng来,又或者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法来凌nüè他,他还能咬牙忍下来。偏偏这女子似乎什么也不打算做,反让他不知该怎么应付。

  似乎感觉到他的不安,与倾微微一笑,“别太担心,我没什么特殊的癖好。你且陪我一段时间,如果……”她顿了一下,却始终没说出如果什么,显然还是有所期待的,即使对方是一个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孩子。

  “你的卖身契已经烧掉了。”她这里再没有什么可约束他的,所以如果他不愿意呆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勉qiáng。只是这一点,与倾并没说出口。

  慕容展黑漆漆的双眼一亮,但很快便消敛下去。他从十三岁被卖到欢阁,到如今已经四年,除了张开腿服侍男人,其他什么也没学到。没有正常男人该有的力气,没有一技之长,若真离开眼前的女人,生存对他便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我能一直跟着你吗?他打了个手势,问。

  与倾偏头,半天才想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地笑,“当然。”

  “你识字吗?”她举杯喝酒,又问。

  慕容展点了点头,一直紧绷的qíng绪终于有些许缓和。

  与倾笑。她似乎很爱笑。“我是一个浮萍样的人,四处飘泊,你以后跟着我也……”酒水落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笑突然僵住,一把抓住那只为她斟酒的手。

  慕容展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要收手,才发现女人手上的力道虽不大,但是他却怎么也挣不脱。

  那只原本应该很修长好看的手上布满了香疤及各种新旧伤痕。低咒一声,与倾脸色有些泛白,她自然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这是你自己咬的?”指着大鱼际上深深的咬痕,她沉声问。

  长期处在那样的环境,慕容展早变得纤细敏感,轻易便捕捉到与倾声音中的不悦。不知道好好的她为什么生气,迟疑了一下,他仍是点头承认。他xing子极硬,在面对一些粗bào的客人时,不愿求饶,便咬住自己的手默默承受。

  与倾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卷起他的袖子,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手臂上伤痕累累。可以想像,在他身上要找到一处完肤是不太可能的事。

  闭眼,吸气,她不知道心中的痛楚是因为这个认识不久的少年,还是因为那几乎快要模糊掉却已深入骨血的记忆。

  “把衣服脱掉,躺到chuáng上去。”再睁眼,她发出这样的命令。

  慕容展心中顿时凉透,眼中浮起一丝讥嘲,笑自己竟然会以为她和以往遇到的那些男人不一样。

  没有理会他的想法,与倾走到chuáng边,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在chuáng沿坐下。

  少年的身型修长,因为营养不良,可以清楚地看出胸肋骨的形状,他的皮肤白皙,却由于布满各种各样的伤痕而变得惨不忍睹。那双幽黑的眼平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害怕,只有认命。

  “以后我教你一些防身功夫,就没人能伤你了。”一边将药膏敷到那些未好的伤口上,与倾一边道,只是这一次唇边没了笑痕,眼中没了笑意。

  清凉的感觉缓和了伤处的疼痛,慕容展先是错愕,接着脸莫名一红,扯过衣服盖住了自己的下身。

  也许,也许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这个念头。

  顾虑到慕容展身上的伤,次日,与倾雇了辆马车上路。本是流làng四方,原不必这么急,只是人们的眼光比刀还利,她可以不介意,但是却不得不为慕容展着想。

  黑驴伴着马车缓缓地踱出城门,慕容展揭起车后窗帘的一角,默默地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越来越远,直到被起伏的山峦遮挡,才坐正身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说他们要去汐阳。透过侧窗,他看着那个撑着伞侧骑驴的女子。和她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迷惑。第一眼看到她,只以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不过是行事比较惊世骇俗罢了。但是现在他却不再敢肯定她的年龄,那双眼太过睿智深沉,完全不像是一个年青女子能拥有的。

  感觉到他的注视,与倾侧过脸,笑得温婉。

  慕容展脸微热,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耳中毫不意外传来她扑哧的笑声,脸便越发热了,心里却无丝毫被取笑的恼意。

  事qíng是怎么发生的,他真没注意到,只因马车行驶的速度本身不快,所以他还是在外面响起说话声时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窗外,几十个骑马的汉子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圈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遇到劫匪了。他一惊,不自觉抓紧窗框,看向女人。

  与倾仍撑着伞,脸上没了笑容,却也不见惊慌,只是这样一眼,慕容展发现自己竟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小娘们,俺大哥看上你了,乖乖跟着爷们走吧。”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透过车前的竹帘fèng隙,慕容展发现一直坐在驭者位置上的车夫已经没了踪影,只隐约看到那发话的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身型像黑熊一样巨大。

  “我以为你们只要银子……”与倾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财不露白,她自然知道自己在蓟城的所作所为有人看在眼里,所以也不是很意外会遭遇盗贼,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对她也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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