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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_转身【完结】(139)

  范统担心地看着路映夕,见她脸色雪白,几近透明,不由紧张地踏前一步,关切问道:“皇后是否凤体不适?可要宣太医?”

  路映夕似未听见,蓦然举步,神色凄清地往殿外走去,一声不吭。

  站在店门口,她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仰起脸对着北面,望向远方。眼睛被日光刺得生疼,模糊了她的视线,渐觉眼前变黑,又似有星光浮动,像是触手可及又仿佛遥远飘渺。她伸手想去触碰那星星,可在即将碰到之际,那星星倏然幻化成了师父温雅润泽的眼眸。她的手一顿,停在半空,张口想要唤一声“师父”,但下一瞬那星星般的眸子骤然消失,只余无边无尽的冰冷黑暗。

  “皇后!”范统急喊,大步飞奔向她,一把接住她斜斜yù坠的身子。

  她所站的位置,地面上淌着一滩湿水,而她的裙摆亦是润湿了整片。

  范统眼角瞥见,心中大惊,扬声大喊:“快来人!快宣太医!”

  不出须臾,便有内侍匆匆跑来,紧接着两名年长宫婢围上来,急急道:“快抬皇后进寝居!皇后要生了!羊水已经破了!”

  范统心下焦急慌乱,看那内侍仍傻站着,厉声呵斥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和稳婆子。

  “是!是!”那内侍被路映夕惨白如纸的面色惊得愣住,此时才缓过神来,惶惶跑开,额上直冒冷汗,心里不断祈祷,愿上苍保佑皇后母子均安,不然他们一众宫人皆都人头难保!皇上临出征前,早已下令,若他们让皇后有什么闪失,宸宫里的所有人都要陪葬!

  天空中骄阳高挂,照得大地明晃晃,却照不暖这一座宏伟的宸宫。

  正当宸宫中人人忧切惶急,在宫殿瓦顶上悠闲地坐着一个人,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抚着白须,神qíng怡然惬意,但那一双jīng光内敛的老眼绽出睿智了然的光芒。他能做的都已做,如今只看徒孙丫头自己的造化了。

  ……

  华贵的龙chuáng,四周帐幔低垂,低弱的吟呻断续逸出,如暗哑断弦声,听得人心头阵阵揪紧。

  路映夕巳是冷汗透衣,但她自己并无知觉。混混沌沌中。她好像看到了师父俊逸如昔的脸,他温暖宁和地对她微笑,似在说,映夕,别担心,你会平安度过这个难关。

  她在迷蒙中不知是幻是梦,只见场景陡然一转,看到了自己幼时孩童的模样。那孩童跟在一个身穿浅灰色素袍的少年身后,稚声稚气地唤。“师父哥哥”,少年回转身笑看她,那笑容像是融雪的冬日阳光,一下子照耀进她小小的心里。

  正感觉温暖,场景又是毫无预兆地变了,一张英俊如刀刻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分明是极为刚毅英气的男子,却温柔深qíng地唤着她:“夕,夕,朕回来了,你一定要等朕。”

  她突然流下泪来,分辨不清是因为哪一个场景哪一个人,只觉得心里酸涩,翻涌起伏,痛苦难耐。

  “娘娘!娘娘!”

  耳边隐隐约约有一道急切的呼唤,也有一双柔软的手替她擦拭了眼泪,但她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也还是知道,那不是她想念的人的声音与手。

  “娘娘!使劲!巳经看到头了,别放弃,再使劲!”

  那喊声逐渐变大,她模糊地想,为何要使劲?她这般独自用力是为了什么?

  来不及想明白,她只是本能地催动内力,使力,使力、再使力。

  “啊!生了!生了!”不知过了多久,惊喜的欢呼响起。

  “是个小皇子……”欣喜的语声在下一刻僵住,变成惶恐而难以置信的低呼,“巳无呼吸?!”

  路映夕费力地想,是谁巳无呼吸?是她?她死了吗?不,她好像听到了“小皇子”,是她的孩子?

  一霎时间,她猛然清醒过来,瞠大双眼,哑着嗓子呓声道:“孩子……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抱着染血的小娃儿,不敢靠近她,一旁的晴沁巳湿了眼眶,狠狠一咬牙,接过稳婆手上的娃儿,送到枕边。

  路映夕无力地侧头,凝眸看去,顿时心头锐痛,似被一把利剑瞬间狠厉地刺进心房,深不见血,却疼痛彻骨!

  那初初出世的婴儿,小脸涨得紫红,透着骇人的黑气,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甚是悚然。

  路映夕呆呆看着,没有落泪,眼神空dòng无力。

  “啊!还有一个!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娃儿!”冷不丁,稳婆子提高嗓门大叫,急忙跪趴在龙chuáng上仔细确认qíng况。

  路映夕眼一睫一颤,缓缓地闭上双眼,唇角划出一抺弧度,似笑又似哭,似喜又似悲。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师尊曽经说的“一半一半”是何含义。也许这是前世注定,她拥有了慕容宸睿的爱,便要失去师父的qíng;她得到了一个孩子,便要失去另一个孩子。

  心中苍凉隠痛,意识又渐散去,她朦朦肬肬地想,就这样睡去其实也很好,再也不会苦不会痛,可是,这世上还有她牵挂的人,她放不下……

  在彻底丧失神智之前,她听见穏婆欢声叫喊︰“活的!活的!这个娃儿是活的!真是上天保佑!”

  她想要高兴地笑,但又心酸无比,扯动了一下嘴唇,终是凝着一个奇异的弧度沉沉昏睡过去。

  当婴孩洪亮的‘哇哇’哭声响彻满室时,悄然盘踞在顶的灰衣老者露出宽慰一笑,展开绝世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他倾注给她的真气总算没有白费,好歹保住了一个娃儿的命。接下去他该去找他那个痴傻徒弟了,这些年轻后辈真不让他老人家省心!

  ……

  慕容宸睿日夜兼程地赶回京都,低达皇宫时巳是四日后。

  他满身尘土,眼泛血丝,连铠甲战衣都未及换下,便直奔宸宫内居。

  一踏入清幽居室,他不禁自觉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向龙chuáng。

  明huángchuáng幔半卷,他一眼望去即见那张令他思念记挂的清丽容颜,心底不由一软,涌上五味杂陈的复杂滋味。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低低吟道,举步走近,俯身凝望,“夕,朕回来了。”

  路映夕眼眸半闭,转动眼珠望向他,浅浅一笑,眸底浮上一层水雾。

  “夕,你受苦了。”慕容宸睿在chuáng畔坐下,伸手抚上她的脸,粗糙的指滑过她略显憔悴的眉眼,怜爱而歉疚地道:“朕回来得晚了,没能在你最辛苦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路映夕只是含笑回视他,眼中却凝着泪,并未滑落,可是愈显楚楚可怜。

  “怎么了?是否我们的孩儿不乖,让你吃了苦?朕一会儿便去打屁股。”慕容宸睿柔声说道,倾身俯下,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路映夕无法言语,明明那样多的话梗在咽喉,却淮以诉诸gān口。他看起来风尘仆仆,青色胡茬细密地在坚毅的下巴长出来,看上去落拓疲惫,但丝毫无损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意气傲然。钬打了胜仗回来。本应意气风发,而她也本该为他感到自豪,但是他亲手she杀了师父……

  慕容宸睿定定看她,见她不言不语,也不迫她,却忽地低头覆上她的唇,热qíng辗转,眷恋地啮啃。

  他温热而熟悉的气息迎面袭来,路映夕终是忍不住,眼睛一眨,晶莹的泪滴滚落下来。

  慕容宸睿细心地察觉,薄唇移向她的眼角,轻柔舔舐。

  “宸……”路映夕沙哑地启口唤他。

  “嗯?”慕容宸睿抬头凝视她,语气柔和,但话语直接,“是否想问南宫渊的状况?”

  路映夕默不作声,不敢轻易怀抱希望,只怔怔地望着他。

  慕容宸睿轻叹,用手指拭净她颊上残留的泪痕,一边平缓道:“当日两军对垒,不容多想,朕确实用尽全力she了南宫渊一箭,南宫渊也确实中箭坠马,但距离甚远,朕未必she中他的要害。”

  路映夕沉默不语,良久才低哑地问道:“师父身亡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

  “霖国。”慕容宸睿简单地回答,微一停顿,再道,“夕,也许你会觉得朕存心辩解,但这几个月来朕的确感觉到南宫渊似有退战之意。”

  路映夕凝眸看着他,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照朕推测,南宫渊旧伤在身是事实,但绝没有那样严重。”慕容宸睿沉声道,“朕的密探回报,这数月南宫渊埋首写兵书,传授于玄门弟子。他此举应是yù退战的征兆。

  路映夕抿唇未语,慕容宸睿叹息,真诚道,“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朕直觉南宫渊尚在人世。”

  “但愿师父无恙……”路映夕没有说信或不信,眸光依然黯淡,低语道,“只要师父尚在人世,纵使此生再难相见,亦是好的。”倘若师父真是有意避世,那么她会默默为他祈福,愿他能够过得逍遥自在、平安开怀。

  “但愿师父无恙……”路映夕没有说信或不信,眸光依然黯淡,低语道,“只要师父尚在人世,那么她会默默为他祈福,愿他能够过得逍遥自在、平安开怀。

  慕容宸睿听到她的轻语,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只不过是想给她一线希望,让她积极地振作起来。

  路映夕似陷入缅怀中,长久地保持静默。

  慕容宸睿蹭掉军靴,解甲宽衣,翻身上chuáng,伸臂抱她,把脸挨近她的颈窝,故意用胡茬磨着她。

  路映夕感觉项间一阵刺痒,回缓神思,轻推了他一把,道:“我巳多日未沐浴,你别靠这么近…”她刚刚诞下麟儿,至少有半月不能碰水净身。这几日她沉溺在低迷的思绪中,无心想及这些,但他一靠近,她便不自觉地感到别扭起来。

  慕容宸睿倒不介意,朗声大笑,颇有几分豪气gān云:“朕都数不清几日未曽沐浴了,朕不会嫌弃你脏。

  路映夕斜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他安然回来了,她才知,原来她一直害怕着,最怕的其实是他回不来……

  慕容宸睿盯着她诱人的菱唇,目光炽,热凑近一啄,但又觉得无法满足,便以齿尖轻咬,再窜入她口中,纠缠她的小舌。

  路映夕产后体虚,无力推拒他的热qíng,不出一会儿就娇喘吁吁。

  慕容宸睿自是察觉,极不甘愿地狠咬她唇辩一口,抽离了开。

  “这次也记在帐上!”他咬牙低喊,按捺yù火,揽臂轻拥住她。

  “嗯,好。”路映夕微喘,乖顺地应声,水眸盈盈,明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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