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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女王_艾小图【完结+番外】(75)

  众人都不相信是徐决,尤其是村长,村长一直对徐决敬重有加,不愿听信一面之词,对众人道:“徐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他回家半个多月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趁徐老师不在,rǔ没徐老师的名声。”

  村长越说越气,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段曼云说:“我这就派人去把徐老师找回来和你对质。”

  回家半月的徐决一直被关在家里。徐母因为他要结婚的决定气病,一气之下将徐决锁在屋里半月。

  徐决生长在一个民主而自由的家庭,尤其是徐父,经常出去写生,半年才回。徐决算是徐母一手养大,徐母对他控制yù极qiáng。徐决毕业后不肯留在涧水县城,坚决要下乡,和徐母的qiáng势不无关系。

  徐决对于母亲坚决的反对不能理解,直到村长来了,徐母才在半月后,第一次将徐决放了出来。

  母子俩在里屋对坐,一贯qiáng势的徐母在徐决露出了软弱而无奈地表qíng,她说:“你爸当年就是下乡和乡下的女人搞在一起,要和我离婚,准备抛弃我们母子。当年我抱着你准备投河,最后是打渔的把我们救了。”母亲声泪俱下,“徐决,妈不能接受乡下的狐媚子,妈心里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忘记当年的一切,也不曾真正的原谅你爸。你要真是妈的孩子,不想把妈气死,你就别再提那个女人,也别再提要娶那乡下狐媚子进家门。”

  “妈……”

  徐母哭着哭着就开始咳嗽,一贯矍铄的老人这会萎靡了一截,徐决知道,这事若不是真戳到母亲伤处,母亲不会如此。

  “段家村的村长现在在堂屋,他们来接我们去祠堂,要审那女人的‘jian夫’。”徐母说。

  徐决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我现在就要出去。我要回段家村。”

  徐母挺直了背脊,坚决地说:“你若敢承认这丢人的事,我就当场撞死。”她停了停,一字一顿地说:“徐决,我说到做到。”

  ……

  于江江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身临其境一样完全进入了那段过去,她甚至有些颤抖地问徐决:“那后来呢?”

  徐决眼眶也红了,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说:“我最后什么都没有承认。”

  徐决和徐母连夜跟着村长一行人回了段家村。

  相隔半月,徐决第一次看到段曼云。不满十八的漂亮少女被众人推打,连不更事都孩子都能冲她脸上扔泥巴块,她额角还在渗着血,也不知道是撞到哪里了。

  平日里那么活泼的一个女孩,这会一言不发,任凭众人怎么问她都不回答,始终咬紧了牙关。

  村长对徐决还是尊敬有加,他不屑地指着地上的段曼云,却用很客气的语气问徐决:“徐老师,有人说这孽障和您……和您……当然,我们大家是都不信的,肯定胡说八道的。徐老师,我们只是找您确认一下,不能因为这孽障的丑事污了您的名声。”

  徐母沉默地站在祠堂的石柱旁边,眼中是随时赴死的坚决。徐决看了一眼段曼云,手中的拳头攥得很紧很紧。

  他觉得那一刻的时间是漫长的,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慢放一样,他听见自己用很陌生的声音说着:“不是我。”

  徐决很清晰地看到段曼云整个背脊僵了一下。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那么多人看着她,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有人注视着。她不敢回头,因为她不想连累了他。

  告发徐决的女学生因为徐决的回答愤怒了,立刻跳了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骗人,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

  徐母这边也不甘示弱,立刻跳了出来:“那是她勾引我儿子!我儿子回家半个月就是为了躲她!她想飞上枝头!想要城市户口!想吃商品粮!”

  她推了徐决一下,“你说,是不是?!”

  撒谎也许真的会上瘾吧,一旦适应了违背良心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竟什么都不觉得疼了,徐决将视线瞥向别处,最后冷冷回答:“是,是她喜欢我,我没答应。”

  “勾引我儿子,不答应就怀恨在心,联合别人一起含血喷人!你们段家村的人怎么能这么诬陷好人!”

  “……”

  徐母不依不饶地质问着村长。众人也因此义愤填膺,祠堂里一片混乱。很多村民觉得丢人,开始冲段曼云吐口水。也有qíng绪激动的村妇向她砸东西,丢石头。

  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直抓着段曼云问她:“你到底说是不说?你肚子里的孽种是谁的?”

  一直毫无反应的段曼云突然很大力地挣脱了众人的潜质,像个疯子一样想往外跑,又被几个壮汉拽了回来。那么多人在打她,那么混乱,段曼云始终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没有人帮她,也没有人敢帮她。

  那是一个闭塞而传统的村庄,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老思想。没有人容得下段曼云的离经叛道。段曼云人瘦力气也小,怎么也抵不过那么多拳脚,只能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她从头到尾没有反驳过徐决的话,只从纷乱的发丝里看了徐决一眼。

  那一眼,绝望而哀怨,冰冷蚀骨,仿佛带着永生永世的恨意。

  告发徐决的女学生走到了徐决身边,那女孩眼中满是鄙视和不屑,她死死盯着徐决,那么凶狠狠地说:“她怀了孩子,你知道吗?”

  最后是段曼云的外婆推开了众人,用身体护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段曼云,外婆哭得伤心,她抱着段曼云的头,那么难受地问她:“你这个傻姑娘,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谁啊?那个人有没有护着你?你护着谁啊你!”

  “……”一直没有哭的段曼云在外婆的质问下终于忍无可忍,流下了眼泪。

  那眼泪仿佛是带着血的,那么触目惊心,以至于徐决之后的几十年,每次噩梦总会看见段曼云那么隐忍着却还是哭出来的痛苦表qíng。

  祠堂的审问没有审出什么结果,但段曼云怀孕的事整个村子已经无人不知。她几乎不能出门,走到哪都被rǔ骂被人砸泥巴。

  徐决心不在焉地上完课,远远就看见坐在小河边的段曼云,她头发乱糟糟的,上面沾满了gān涸的泥水,她慢慢从地上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泥,一边抹着眼泪。

  徐决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愧疚、悔恨,他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他知道曼云有了孩子,他怎么也不可能再顺着母亲的意思。

  可时光不能倒流,一切不能重新开始,发生的事不能装作没有发生。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也没脸祈求曼云原谅他。

  两人之间大概只隔了五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徐决觉得远到难以逾越,也无法靠近。

  “曼云。”他几乎是本能地唤了她的名字。

  本以为她不会再理他,却不想,她只是平静地回答:“嗯。”

  “对不起……”这一刻,千言万语都显得苍白,包括这一句毫无力量的道歉。

  段曼云看着他,眼神那么陌生。小河的水自西向东流去,发出哗哗的声音,风簌簌chuī动岸边芦苇,段曼云定定站在那里,好像一副永远无法触及的画。

  她声音很小,仿佛很吃力地说着:“谢谢你让我记住了,你是徐决,决绝的决。”

  ……

  村里再次要拉段曼云进祠堂受审,在外婆的帮助下,她连夜坐车逃跑,第一次离开生养她是八年的村庄。

  如若不是徐决,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段家村,她会在这座民风淳朴的村庄里嫁给一个庄稼汉,白日下田,夜里伺候家小,平凡地过完一生。

  也许她该感谢徐决吧,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被迫离开,也不会有之后的际遇,更不可能成为今天的她。

  她该感谢徐决吗?也许,该吧。

  爱是什么呢?爱是虚伪,伤害,欺骗,背叛,爱是失去一切,爱是一无所有。

  爱是段曼云要不起的东西,是她奢望了一辈子的东西。

  她一个人在小诊所里生下段沉,她太瘦了,难产,宫口不开,诊所里的医生都吓坏了,这要是生死了人可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更或者是因为她谁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

  最后拼了命竟把孩子生了下来。

  整个诊所的医生都jīng疲力竭地去休息了。孩子被他们放在段曼云身边,孩子刚生下来,甚至都不会哭,憋着一口气像在和谁较着劲。

  她看着孩子那张皱巴巴红彤彤的脸,忍不住哭了。孩子像有感应一样,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嗓音宏亮。

  段曼云抱着孩子眼泪直掉,她在安慰着孩子,也在安慰着自己:“我的好孩子,别哭,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爱你,爱你一辈子。”

  ……

  段曼云后来给那个嗓音宏亮的男孩取名“段沉”,“折戟沉沙”的“沉”。年少那场伤筋动骨的爱qíng就像一场战争,她失败惨重,终生不忘。

  于江江听完了那段往事,良久都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她从来没有想到段曼云有这样的故事。也不知道作为儿子的段沉对她误会那样深。

  在这一刻,她对段曼云充满了佩服,即使她不喜欢于江江,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她仍是伟大的。

  同为女xing,对于徐决的敢做不敢当,她气愤至极,可看着他消瘦而悔恨的样子,她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

  “后来为什么不去找她呢?她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多少苦日子?没有爸的孩子有多可怜,你不知道吗?”

  徐决轻轻喟叹:“后来我曾去求过曼云的外婆。老人家虽然恨我,还是把我带去了北都。我在北都看到了曼云,也看到段沉。”徐决顿了顿,“我想补偿,她不愿意原谅我,一直避而不见。我在北都住了很久,好几个月。一直守着她们母子。直到很久以后的一天,我拎着水果去看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送曼云回家。”

  站在老旧的青石板路上,徐决等了很久,等到那个男人走了,才试探xing地问段曼云:“男朋友吗?”

  段曼云对徐决充满了敌意,没好气地问他:“你还来做什么?”

  徐决手上拎着很多苹果,好贵的苹果,在那个时代是奢侈品,他一个教书的,为了买点苹果在火车站给人挑担子挑的手都在抖。

  他的手一直在抖,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孩子……”你字说不出口,生生换成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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