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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_舒仪/下午茶【完结】(15)

  他烦躁起来:“你甭给我添乱成吗?”

  狗咬吕dòng宾,不识好人心。我瞪着他,忍不住就哭了。自从认识他,我的眼泪多得象坏掉的水龙头,止都止不住,而且说来就来。

  老钱过来打圆场,塞给我一把钥匙,“别哭别哭,回我们那儿等着,小孙是心疼你,听话!”

  “老钱……”孙嘉遇极其不满。

  “邱伟今天又不在,她去没关系。”老钱不让他说话,拉起他走了。

  我回到他们的住处,先是坐在客厅里等,往家里拨电话,维维照例不在。后半夜实在顶不住,走到楼上和衣躺倒。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五点。孙嘉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一头栽在chuáng上,半天一动不动。

  我拉过被子盖他身上,摸他的脸,冰凉,手也凉得象冰块。我有点害怕,忍不住摇晃他,“脱了衣服再睡,给你热碗粥?”

  他摇头,手脚麻利地褪掉外套,打着哈欠钻进被子,搂着我梦呓一样的说:“乖,别乱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不出五分钟,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人已睡熟。我却闭着眼躺了很久,再难入睡,于是从他怀里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出卧室。

  老钱正一个人坐在餐桌旁láng吞虎咽,我把昨晚煮下的牛ròu粥盛一碗端给他。

  他笑着说,“行啊,玫玫,看不出你还这么贤惠。”

  他叫得如此ròu麻亲热,我非常不适应。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他时,那只停在维维肩膀上的手。

  说起来老钱也曾是某大学的俄语讲师,言行举止却有一种说不上的猥琐,或许是我多心。

  我往旁边挪了挪,问他:“嘉遇的病,是怎么回事?”

  “老毛病了,一遇jīng神紧张或者qíng绪不好,他就颓了。话说回来,做我们这行的,就没几个肠胃正常的。”

  “怎么会这样?”我奇怪。

  “三餐不定时啊,姑娘。”老钱苦着脸说,“早餐来不及,白天在海港chuī一天冷风,晚上八九点才能回城,一天的饭都攒在晚上一顿解决,又老是提心吊胆的,不落下毛病才怪。”

  我听得心里揪着疼。这些事,孙嘉遇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平时只见他不把钱当回事,没想到这份钱挣起来如此艰难。

  他总是跟我说:你自己的功课都管不过来,cao那么多闲心gān什么?

  “昨晚你们gān什么去了?”

  老钱瞥我一眼,“小孙没跟你说?”

  我摇头:“他刚睡了。”

  老钱喝完粥,原来灰败的气色添了点油光,兴冲冲地说:“其实也没gān什么,就换了几个仓库。知道我们把货放哪儿了?”

  “我哪儿猜得到?”

  “知道你猜不到,没人猜得到。嘿,就在市消防队的车库里,塞点儿美金他们就把消防车开出来腾地方了。”他乐得合不拢嘴,“你别说,那两次火警还挺值,居然拉上这个关系。”

  我没说话,专心听他一个人炫耀,可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所以才会急着讨好我。

  女人对不爱的男人,一向判断准确;遇到心仪的人,智商就自动归零。

  不过我也很疑惑,清关公司和货主之间,采用的是包柜包税的方式,货主按货柜数量jiāo纳费用,清关公司帮助通关,如果货物被罚没,损失的也是货主,和清关公司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说出我的疑问,老钱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得太简单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一个集装箱,通常值七八万美金,说没了就没了,货主不会善罢甘休。”

  他耐心对我解释,乌克兰过高的关税,已经把灰色清关bī成了进口商品的正常途径。如果认真清查,七公里市场的中国货,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jiāo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jiāo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bī过。”他指指太阳xué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 long 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jī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他搅着粥里的牛ròu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qíng: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真的,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jiāo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ròu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饭后孙嘉遇送我去学校。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xing?”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jian笑着跳下车跑了。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孙嘉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了一段日子,见诸事太平,又开始恢复常态。

  我和孙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带我出入一些朋友的聚会和娱乐场合。我这才发觉,他一直玩得很疯。

  他每天的睡眠非常少,经常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到市区,那些狐朋狗友一声唿哨,又结伴去卡奇诺赌场玩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照样六点起chuáng,然后开车去港口。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因为语言和背景的不同,电视、报纸统统绝缘,又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圈,平日压力既大,这些中国商人日常的娱乐,只剩下赌博一条路,还有一个减压的消遣,就是泡妞。

  奥德萨最大的卡奇诺,有一半的侍应生会说中文,可见中国顾客在这里的比重。

  发牌员里也有女xing,穿着统一的白衬衣灰马甲,冰冷而专业,并非我想象中的艳女。真正的诱惑,是那些整日流连在赌场内,穿着bào露的女xing客人,种族繁多,容色各异,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特殊风景。

  孙嘉遇明显不好赌道,每次五百美金,输完了立刻就撤退,没有任何流连。除了特别场合,他这个人又几乎滴酒不沾,唯一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恐怕只有美色。

  他在卡奇诺里人缘极好,那些洋妞儿经常无视我的存在,扑在他身上腻声叫着:“马克马克马克……”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他,更是恨不得当场生出两把钩子来。

  孙嘉遇似乎很享受这种左搂右抱的艳福,从兜里取出一叠十美元的纸钞,一人一张,雨露均沾,招来一片尖叫,好像他是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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