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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22)

  太后道:“她儿子女儿相继没了,心里难受,不想出门,我倒也能明白。不见我们无妨,但官家欠安,她竟似也不甚关心,平日甚少通问,便有些过了。”

  太妃道:“如今中宫的人都说是我们不许她去看官家。这话我没说过,想必太后也不是这意思罢?”

  太后答说:“我是说官家尚未康宁,他们夫妻相见,不宜同寝,建议中宫勿长留于福宁殿中,并非不许她前去探望。”

  “官家千挑万选,怎么就找出这么个不懂事的人来做皇后?”太妃叹道,“倒是那被废的瑶华宫,听说官家欠安,便亲手抄写了经书数百卷为官家祈福,亦不时向人询问官家qíng况,据说终日泪眼不gān。她在宫中时我曾觉得她有些木讷,不是很喜欢,但如今看来,倒还是她最有为人新妇的样子。”

  太后淡淡道:“瑶华宫当年是太皇太后从上百世家女中选出来的,在宫中又经悉心j□j,自然知书识礼,进退合宜,娴雅淑慎,足可母仪天下,绝非他人可比。怎奈官家重颜色,闹出这么一桩事来……当年太皇太后说过,娶妻娶德,须是好出身,太过娇媚却不识礼义的人收在房中即可,硬把她扶作正室,任谁看了也不像。”

  太妃先还不时颔首,但听至这最后一句,顿时幡然变色,冷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瑶华宫沦落至此,也是她没那福分,生不出皇子,好容易生了个女儿,偏又养不活。如今中宫纵有万般不是,好歹也曾生过儿子,难怪官家会宠她。”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向太后无亲生子,只为神宗生了长女延禧公主,但公主却在十二岁时病逝了。瑶华宫孟氏无子,曾经生过一个女儿福庆公主,可惜幼年夭折,qíng况正与向太后相同。太妃明说瑶华宫,但显然矛头直指向太后。

  太后此前手上捻着一串佛珠,听见太妃的话,拨动佛珠的手势便滞了一滞,但面上仍是波澜不兴的,未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太后保持沉默,其余人也不敢出声,殿中便有一阵沉寂,好在不久后又有人前来通报,说周燕国大长公主与唐县君已至殿前,在静候传宣。

  这位大长公主下嫁吴越忠懿王之曾孙钱景臻,生子名钱忱。论辈份她是今上祖姑,但年龄尚比太后太妃小几岁,新娶的儿媳也才十六七,是仁宗朝著名言官唐介的孙女。唐氏容貌并不美艳,但眉目清秀,言止文雅,随大长公主入内接受钗冠簪戴后拜谢如仪,面对太后太妃的询问应对得体,落落大方。太后朝大长公主点头,以示赞许之意。

  午间太后赐宴于受厘殿,太妃、大长公主、唐氏、王夫人及其余数位宗室戚里妇人皆相随而往。行至受厘殿前,众妇人纷纷仰首看那新题的匾额,其中一位少妇数着上面的字念道:“受……厘……”

  “厘”她念成了“离”。王夫人听后侧首看了看那少妇,显然明白她念错了字,但旋即又静静转过头去,并未出言指正,而她身边的唐氏则明朗地笑了笑,口齿清楚地对那少妇道:“不是受离,是受禧。取宣室受厘之意。”

  这时太后已举步上殿前石阶,听闻此言即回首,看了看唐氏,又转顾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好人家女儿终是与众不同。”

  (待续)

  25花靴

  午宴之后,大长公主与唐县君谢过太后恩典,告辞出宫。朱太妃自听见“好人家女儿”一语即明显不悦,席间一言不发,宴罢即刻离开,其余宗妇戚里也相继退去,只有端王夫人王素绚始终跟随在太后身边,小心应承,态度温柔和顺。太后也像是很喜欢她,吩咐移驾升平楼饮茶,且亲自携了王夫人的手,带她一同前往。

  蕙罗与诸女官及隆祐宫侍女一起随侍太后同往升平楼。太后与王夫人小坐叙谈片刻,忽闻huáng门来报,说端王求见。太后一听便笑了,对身边的王夫人说:“十哥一定是来接你的。上次我拉着你说话,聊得兴起,忘了时辰,后来宫门关闭,便留你在我宫中住了一宿。结果第二天十哥一待宫门开启便匆匆赶来,把你接了回去。这次他多半又怕我留你,索xing早早地来接人。”

  王夫人窘得满面绯红,坐立不安,低声道:“哪里……大王是……是来向孃孃请安的……”

  太后了然一笑,也不对她多话,转而命huáng门请端王进来。

  旋即赵佶扬袖举步,翩然而至。这绮貌华年的亲王依然是如沐chūn风的样子,眸心蕴着浅浅笑意,眼波朝厅中众人悠悠一漾,所有人便都有了被他深看一眼的感觉,两侧侍立的许多年轻女官顿时局促起来,略略移步退缩,含羞敛眉,下巴也一个个低了下去。

  待赵佶施礼毕,太后微笑问:“怎么这时候入宫来?昨日跟你说过今天我要见几位亲戚,你不必入省了。”

  赵佶欠身道:“日前孃孃命臣画的观音像,臣昨日已完成,所以如今送入宫来请孃孃过目。”

  太后道:“才画好,何必急着送来?观音大士像,按理说应该择个好日子再送入宫才是。”

  赵佶笑道:“臣领命之后拖了许久才完成,怕孃孃等得久了,所以急着送来。”

  太后瞥瞥王夫人,又浅笑着朝赵佶摆首:“已等了这么久,孃孃倒不急,是你急。”

  赵佶与夫人相视一眼,王夫人立即赧然低首避开他目光,赵佶则笑而不语,但命身后侍从将带来的观音像呈上。

  这幅观音像是绢本设色,工笔描绘而成。画中观音身披荷叶形短衫,下着裙衩,胸饰璎珞,足踏莲花,身材颀长优美,双手自然下垂,左手握着右手手腕jiāo于腹前,右手指如兰花,捻着一串佛珠,姿态温婉闲适。而最妙的是观音的面容神qíng,脸庞微丰,细眉长目,目光下视,似乎在满怀爱怜地看着红尘中人,唇角向上微翘,呈出一种生动而温暖的俗世母亲般的笑容,观之可亲。

  太后观后薄露喜色,微笑道:“前人绘道释人物,皆qiáng调宝相庄严,笔下观音大多不苟言笑,而十哥这幅则画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甚好,甚好……只是不大像我给你看的那尊白玉观音。”

  郑滢闻言从旁轻声解释:“娘娘,十大王绘这幅观音像时只是借鉴了白玉观音的服饰立姿,而面容神qíng是按自己心中所思画成的。”

  太后颔首,又对赵佶道:“十哥必是素日通读佛经,深解观音菩萨慈航普度、甘霖遍施之善心,才能另辟蹊径,画出如此神qíng慈爱的观音。”

  “非也……”赵佶低首答道,“臣读过的佛经并不多,此番绘观音大士像,其实只是取了个巧,心里想着母亲的模样,便自然而然地画成这样了。”

  “母亲?”太后稍显错愕,当即回眸细看那幅观音像。

  “你……还记得你母亲的容貌?”须臾,太后徐徐问赵佶。

  赵佶淡淡一笑,却不答话。

  太后观察着他,眉头若有若无地蹙了蹙。

  “娘娘,”这时王湲上前一步,在太后身侧开口说道,“娘娘没看出来么?十大王画的是娘娘的面容神qíng。”

  她此言一出,除赵佶和郑滢外,几乎所有人又都回头去看那幅画。蕙罗亦举目望去,果然看出那观音眉目极似太后,的确是照着太后的容貌画的。

  “母亲于我,有十数年顾复之恩。母亲的模样,孩儿当然记得。”赵佶这才回答了此前太后的问题。他语调轻缓,意态闲和,并没有掩袖挥泪之类的动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听得太后眼圈一红,目中有水色闪过。

  此后太后没有过多谈论画像,只让人送观音像入隆祐宫中供奉,然后又与赵佶及王夫人相对饮茶叙谈,三人不时言笑晏晏,是一派孝子贤妇侍奉萱亲的和乐景象。

  少顷,司宫令入内,要向太后禀报一些亟待太后定夺之事。赵佶与王夫人见状起身告辞,太后却又不许,道:“你们且去后苑走走,稍后我让人早传晚膳,你们进膳之后再回去。”

  二人答应,暂且先下楼去。王夫人缠过足,走起路来莲步飘飘,有弱柳扶风之状,而赵佶竟亲手搀扶,一壁小心翼翼地扶着夫人行走,一壁目视夫人那缠得纤小细瘦、足尖呈新月状的小足,颇有爱怜意味。

  王夫人身怀有孕,下楼更显吃力,虽有赵佶搀扶,下阶梯时仍颤颤巍巍地。蕙罗与几名女官一起送他们出去,见状立即上前,从另一侧扶住王夫人,与赵佶一左一右地护着她下楼。

  赵佶此前并未多顾蕙罗,如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常表现出来的那样,视她有如陌生人。但蕙罗搀扶王夫人的那一瞬,他微微倾身,越过王夫人着意看了看她。蕙罗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低首,沉默地扶着王夫人下楼,而赵佶亦不语,众人默然前行,一时间楼中异常安静,只听见裙裾窸窣和环佩玎珰的声音。

  就在这静谧氛围内,蕙罗却莫名地有不安之感,且越来越qiáng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属于她的隐秘空间。她惘然侧首,发现入侵她领域的是他的目光——他正观察着她下楼时不时探出裙裾的莲足花靴。

  蕙罗不曾缠足,但她个头不高,双足又生得比一般人小,所以虽是天足却也十分小巧纤细,今日穿的花靴又很特别,是尚服局新制的款式,从鞋面到鞋底皆由松花与桃红二色合成,颜色鲜妍,前后绣有如意云纹,坡跟近三寸,鞋后跟处有丝绳,左右相jiāo系在脚踝上,花靴弓履细窄,坡跟向下,看起来更显足小。

  赵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花靴,唇际含笑,眼中温qíng脉脉,如赏名花新月……却又不尽于此,竟还有几分幽思迷离之状。

  蕙罗选穿这双鞋原是因要行礼仪之事,希望这花靴把自己衬高一点,不料竟引来赵佶如此关注。他此时并未对她有何举动,但这奇异目光却与以前他那些夜色中的行为一样,令她心跳加速,忐忑难安,只觉这足下台阶陡然增多了,一级级地向下无限延伸着,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待续)

  26心锁

  送走端王夫妇再回楼上,太后宣布今日仪式已毕,稍后只是家宴,尚服局女官不必伺候,可先行散去。蕙罗松了口气,告退离开,先回尚服局复命,与诸女官议妥年节前后礼仪程序,然后准备回福宁殿。其间又想到之前取来为皇后配药的冬蜜已用完,便又去养蜂场取了些。此时天色不早,蕙罗急于回去,遂不走大道,挑了条捷径,yù穿过后苑梅林直往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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