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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21)

  赵煦听了何欣的叙述,目光徘徊于那“吉人”之上,良久无言。殿中侍者也屏息静气,不敢出声cha话,最后打破这片沉默的是崔小霓:“官家,徐神翁写这二字,一定是说皇帝吉人天相,圣体不日必将康和,也会迎来上天所降之神嗣。”

  “崔姑娘所言有理,臣也是这样想的。”郝随立即附和。他这一开口,其余宦者也纷纷随他附和,且在他引导下齐齐下拜,山呼万岁,声势浩大地表示对皇帝的臣服与祝福。

  这二字后来被赵煦拿到朝堂上让大臣们讨论,有些人说法与崔小霓类似,而有些则说自己缺乏慧根,看不出奥秘端倪,而连蕙罗都明白他们只是装傻,若避开赵煦,这“吉人”二字便大多不是这样解的了。

  皇帝重疾在身,且又无子,在这样的qíng况下,异日有变,新的君主就会在如今的几位亲王中选。很显然,“吉人”二字会立即令人联想起端王赵佶的名讳,这也是引起福宁殿中那阵沉默的原因。

  而就在这微妙之时,随着“吉人”预言的出现,一个个关于赵佶祥瑞之兆的流言开始在皇宫内外流传。

  先是有人私下议论赵煦此前新取的宫室名——迎端。赵煦原是取“迎事端而治之”之意,但在传言之中,这成了端王赵佶将为储君的一则谶语。随后宫外又传来消息:端王府邸降下两只仙鹤,而端王寝阁的梁上长出了一朵灵芝。这都是百年难逢的祥瑞之兆。

  “这些天,朝中许多大臣都去向十大王道贺,说鹤降于庭,梁生丹芝,是大吉之兆,宅主不久后必有大喜。”梁从政在赵煦榻前轻声禀道。

  赵煦依旧躺着,呈睡眠状,但眼皮微微跳了跳。这细微的驿动尽入蕙罗眼帘,心好似被谁捏了一把,骤然缩紧,与此同时,她也替处于流言中心的赵佶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

  担忧之下她也在暗自猜度,这位年轻的亲王面对这些祥瑞之兆,是喜还是忧。

  这日赵佶入省赵煦时,带来了一个炖盅。礼毕落座之后,赵佶含笑向赵煦解释:“臣爱食菌菇。天台有一种菌类名为‘桐蕈’,味道极鲜美,只是从天台到东京路途遥远,若要运送,必要先渍以麻油,如此,桐蕈色味未免顿减。说来也巧,前日臣寝阁梁上长出一丛褐色菌菇,服侍我的一位老内侍是天台人,看了便说那是桐蕈。臣不信,命人摘下品尝,不想味道果然与桐蕈一样。如此奇珍,臣不敢独享,故命人jīng择菌朵,以高汤炖了,如今送来献与官家,请官家同品这难得的新鲜桐蕈。”

  有内人接过炖盅,揭开盖子呈与赵煦看。赵煦垂目一瞥,朝赵佶淡淡笑道:“东京的屋梁上长出天台的桐蕈,也是异事。我还道生于梁上的都是灵芝。”

  赵佶欠身道:“梁生丹芝这类异事岂是谁都可遇到的?臣此生只在神考陵殿内见过。以臣之庸碌,梁上能生出桐蕈,令臣一饱口福,臣已深觉庆幸。”

  赵煦闻言浅笑,但也不品尝菌汤,只命人收下。端详赵佶须臾,又道:“十哥这几日在忙什么?怎么眼周青黑,目有红丝,像是没睡好。”

  赵佶轻轻一叹,道:“近日有两只鹳鸟飞到臣府邸之中,夜晚宿于臣寝阁边的高树之上,通宵啼鸣不已,那声音就像古稀老人咳嗽gān笑,十分刺耳,深夜听来,又觉惊心,臣无法安眠,所以眼周青黑,jīng神萎靡。”

  “无妨,找几个人把那两只鹳鸟she落便是。”赵煦道,再看赵佶,语意又为之一转,“不过,she杀之前须看仔细,那鸟究竟是鹳是鹤。这两种鸟儿外形有相似之处,仙鹤是瑞鸟,若遭误杀倒不好了。”

  赵佶摆首:“不是仙鹤,是鹳鸟。臣经常写生绘花鸟,这两种鸟儿是分得清的。”

  这两日赵佶到福宁殿中时态度异常恭谨,一早便来,在赵煦未起身前只是默默立于外间等候,甚至不再与众侍女多说话,看见蕙罗也不过是颔首而已,唇边常常衔有的含qíng脉脉的微笑也不再呈出,严肃得像一个面对师长的国子监学生。

  但有一次,当蕙罗手捧薰好的御衣自他身边经过时,他出声唤她:“沈典饰。”

  蕙罗讶然回首。他双手托着一物,朝她徐徐躬身。左足探出半步,足跟点地,靴尖自前襟衫角下微微挑露出来,他敛眉含笑,这深深一鞠保持着诚恳的弧度,姿势优美无匹:“适才典饰的篦刀落到了地上。”

  他手中所托之物果然是篦刀,但不是蕙罗此刻携带的那把,也非此前被赵佶夺取那个,而是全新的,象牙为齿,梳背以碧玉琢成,方寸之间镂雕数朵折枝牡丹花,材质温润,工艺jīng湛,是极为罕见的篦梳jīng品。

  蕙罗先有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便是他所说的要寻来回赠给她的篦刀。

  “沈典饰适才走得急,篦刀从袖中滑出,遗落在此处了。”见她不接,赵佶又道。这句话说得字正腔圆,音量不小。

  蕙罗本不yù收下,但又想到他都如此有qíng有景地说了,自己若再拒收必会引起他人注意,只得朝赵佶一福施礼,再默默接过他递至他眼前的篦刀。

  篦刀过手那一瞬,赵佶深看她一眼,逸出些许笑意,但眸光黯淡,颇有郁色。

  蕙罗联想起他如今状况,又见他眉心暗锁,容颜憔悴,不由心生怜惜,轻声道:“如今天寒,十大王气色欠佳,宜多保重。”

  赵佶唇角微扬,应以一柔和浅笑:“我只是……有点累。”

  (待续)

  24正室

  既做了典饰,蕙罗需要做的事也与往日有所不同,例如要不时回尚服局与女官们商议所司事务,也常要参与一些宫中礼仪活动。除夕前二日,仁宗皇帝第十女周燕国大长公主带其新娶的儿媳唐氏入宫拜谒皇太后,唐氏刚被封为县君,初次入宫,皇太后要赐予其钗冠宫花簪戴,作为尚服局典饰,蕙罗要承担备好钗冠宫花,届时呈上的任务。

  这日蕙罗备妥簪戴饰品,早早地送往隆祐宫,彼时大长公主与唐氏尚未到来,照例该出席这次新妇谒见礼的圣瑞宫与中宫也不见人影,但有位年轻夫人坐在向太后身边,秀雅端庄,身形纤弱,太后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状甚关切,而那夫人低眉微笑略显拘谨地一一答话,面颊绯红,十分羞涩,未被太后握住的另一只手不时抚上腹部,蕙罗由此注意到她腹部明显隆起,应该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这几月来,他对你还好罢?”太后问那夫人。

  夫人答道:“很好。府中家事,大王必先问过我才会做决定,但凡我需要什么,他会先替我想到,我尚未开口,他便已一一为我准备齐全,堪称无微不至。”

  太后又道:“那他可曾做过什么惹你烦恼的事?”

  夫人摇摇头:“不曾。成婚以来,我们从未红过脸。”

  太后欣慰地笑笑,端详她须臾,又压低些许声音问:“他可曾因偏宠侍儿姬妾冷落过你?”

  夫人耳根尽红,低垂螓首,好半天才轻声道:“大王并非好色之人,如今府中未纳一妾。”

  蕙罗在一旁听着,从她语意口吻猜到她是某位亲王的夫人。如今已娶妻的亲王有三位,申王赵佖、端王赵佶和莘王赵俣。蕙罗见她说这大王不好色,未纳一妾,顿时对那亲王有些肃然起敬,赵佖与赵俣的模样在脑海中jiāo替出现,她不由开始在想此人应是哪一位。

  未曾想太后随后闲闲说出的一句话却有若晴空隐雷:“十哥一向稳重,自与那些沉湎酒色的纨绔王孙不同。”

  十哥?蕙罗倏地一惊,太后话音才落,她已瞬间忆及赵佶对她的几次无礼之举和与几位宫中女子的调笑qíng景。

  赵佶已成婚半年,娶的是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受封顺国夫人,这些蕙罗都是知道的。但赵佶已出宫外居,顺国夫人不常入宫,以前蕙罗不曾见过,便觉得她仿佛离自己很遥远,而如今她如此真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听了太后之言后还在温婉地笑,蕙罗怔怔地看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何滋味。

  “十哥至今不纳妾室,足见对你qíng深义重,我看着自然也很高兴。”太后道,不时为王夫人掠掠鬓发,理理钗冠垂珠,颇显慈爱之qíng,却又握着夫人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但是,王孙公子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如今身怀六甲,若他要唤个人在身边伺候,你也别生气。他明事理,有分寸,你是正室,又温柔贤淑,他自会尊重。孰重孰轻他是知道的。”

  王夫人连连颔首,又含羞应道:“孃孃多虑了。新妇虽然年轻,但绝非捻酸之人。这两月来,我劝过大王多次,要他选个姬人在房中侍执巾栉,可大王一直不答应……大王的rǔ保悄悄告诉我,说……说大王是不想我因此感到一丝不快……”

  “难得他用心至此。”太后感慨,看着王夫人的眼中满是和暖笑意,“素绚,我这些儿子里,就十哥最让我省心,你也是我jīng挑细选出的新妇,如今见你们这般和睦,我心里真欢喜,也不枉当初为他cao的这份心了。”

  婆媳二人叙谈片刻后,圣瑞宫朱太妃终于现身了。朝太后福了一福,太妃即主动在太后西侧席位坐下。见太妃入内时王夫人已立即起身,待太妃落座便向她施礼,太妃端然受了,才抬手示意夫人平身,笑道:“十哥这新妇不错,如今身子不方便也记挂着太后,不辞辛劳地入宫请安,和十哥一样,真是孝顺。”

  王夫人低眉不语,虽带有礼貌的微笑,但稍显紧张。太后让她在太妃下方席位坐了,方缓缓对太妃道:“这几位新妇都是孝顺的,九哥和十一哥的新妇也常入省宫中,只是太妃不常过我这边来,所以很少见到。”

  “还是我不如太后有福。”太妃依旧衔着笑意说,“大王们的新妇都是太后的儿媳,而我如今正经的儿媳只有一个,偏还没心没肺的,整日闭门不出,已有一两月没去圣瑞宫见我了。”说着一指那兀自空着的中宫坐席,道:“我倒还罢了,看看,今日是太后宣召,她竟然还没来。”

  似回应她所言一般,这时有中宫huáng门入内通报:“皇后说今日胸口疼痛,耳目晕眩,实无力举步,故今日不能作陪,望太后太妃恕罪。要赐予唐县君的礼品已命臣带来了,请太后代为赏赐。”

  听了这话,太后倒不动声色,只让人收下刘皇后送来的礼品,而太妃则按捺不住,待皇后派来的huáng门刚出殿门,她便愠道:“坐月子坐到现在还起不来,还说什么胸口疼!也不多想想,找一个说得通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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