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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32)

  “这影响不了谣言,”赵似道,“他们只是会顺便讥笑我的眼光趣味。”

  说这话时他面上波澜不兴,像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却听得蕙罗又有两分恼火,心里嘀咕:正常人听一个女子如此说都会出言安抚,恭维一下的罢?哪怕只是客套呢,他却连一点客套的意思都没有,我说自己不美他便大喇喇地肯定了,还担心别人笑他的眼光趣味!

  于是抬起头,语气生硬地对赵似说:“还是请大王砸开一扇窗罢,我即刻便从楼上跳下去,以免留在此地有损大王清誉。”

  “没用。”他说,“你若跳下去,明日朝中官员看的邸报上会多一条:简王相bī,沈典饰不堪受rǔ,坠楼自尽。”

  蕙罗脸有些绷不住了,咬咬唇压下笑意,建议:“或者大王开窗后看看,是否能攀援而下。”

  赵似摇头:“这楼高五六丈,很难攀援。若有个好歹,邸报内容会改成:j□j未遂,简王畏罪自裁。”

  “那若是我们都跳下去呢?”蕙罗再问。

  “私qíng败露,简王沈典饰双双殉qíng。”

  蕙罗忍不住笑出声,赵似不满地瞥瞥她,严肃斥道:“你笑什么?言官们真会这样传的。当年他们就是这样bī死了仁宗皇帝的大公主,我的姑奶奶。”

  蕙罗亦觉得自己笑显得不大稳重,便连咳几声,把笑声掩饰过去,然后再问赵似:“那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么?”

  赵似道:“敢把我们囚禁于此的人必非等闲之辈,且等等看,他们会否找我做jiāo易。”

  随即两人不语,各自远远相对落座,阁中有短暂的沉默。蕙罗回想赵似一番设想,倒是愈发心惊:只要他们独处一夜的事传出,此事便成了赵似一生的污点,尤其是在皇帝有意立他为储的关键时期。这桩丑闻一旦被抛出,便不仅事关赵似私德了,秽乱宫闱是莫大罪名,他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时值数九寒天,凌晨更是深寒浸骨,太清楼上并无取暖之物,坐得久了,蕙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手脚也冻得麻木,几无知觉。

  赵似闻声一顾,当即脱下身上貂裘大氅,过去披在蕙罗身上。

  蕙罗忙站起推辞,赵似一瞪眼:“快自己裹好,否则我帮你穿……反正会担了虚名,碰到你胳膊也无妨。”

  蕙罗只好伸手穿好,依旧坐下,把自己包裹在他满是暖意的大氅中。那暖意如火苗般迅速蔓延到脸上,她立即将那烧红的面颊也埋进裘绒里,不敢再看他。

  他满意地重回坐席,还是与她远远相对,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蕙罗日夜照料赵煦,又经此一事,此刻也是疲惫之极,温暖之下愈发困倦,开始半梦半醒地小憩。

  与此同时,向太后步入福宁殿,走到赵煦病榻边。

  “官家,”她温和地唤赵煦,“十哥与蔡学士均已到殿门外,是否宣他们进来,听命拟旨?”

  “十哥?”赵煦茫然。

  太后微微一笑:“官家不是命人宣十哥来福宁殿接旨么?蔡学士也在候命,待官家宣召,便进来拟传位诏书。”顿了顿,她qiáng调,“传位于十哥。”

  “十哥!”赵煦捂着胸口勉力撑起,怒睁双目,问:“为何是十哥?十二哥呢?”侧首四顾,看见太后身后的杨日言,又喝道:“日言,十二哥在哪?来了么?”

  太后目色渐冷,面无表qíng地对杨日言道:“告诉官家,十二哥在哪里。”

  杨日言欠身答应,上前一步,对赵煦道:“十二大王此刻在太清楼……和沈典饰在一起。”

  赵煦怒瞪杨日言,胸中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一斜,重重地倒在了chuáng下。

  蕙罗惊醒,心狂跳不已,惶然顾左右,但见阁中光影6离,风拂窗纱簌然有声,远处有猫叫声幽幽地传来,听上去竟有几分凄厉。

  心头似有重石,压抑得喘不过气,分外难受。蕙罗双睫一垂,两串泪珠悄然滚落。

  昨夜与赵煦论香的qíng景忽然浮现于脑海,他笑貌音容宛在眼前,一言一语,苍白脸上的微笑,以及那轻柔一吻都那么清晰,让她莫名地感到悲伤。

  qiáng烈的不祥之感令她恐惧,开始低声饮泣。

  “怎么了?”她听见赵似发问,却觉无从回答,倒是难以抑制地放声哭了起来。

  他快步靠近她,伸手yù拍她,最终还是收回了。默然站着听她哭了半晌,再淡淡道:“你是害怕么?……别担心,我娶你。”

  她怔怔地抬首看他良久,才意识到应该是他误解了她的眼泪,以为她是在为前途担忧。而他还在解释:“如果出去后他们要处罚你,逐你去瑶华宫,削发出家,或者更糟的刑罚……我就告诉他们,我要娶你。”

  她有奇怪的感觉。这话她隐隐觉得万般不妥,却又令她感到温暖,亦不知听了该哭还是该笑,以何种表qíng配合。

  “不过,只能是侧室。”他补充说。见她又是一副稀里糊涂的迷惘模样,他加以解释,“因为我的宗室身份要求我的元配夫人是大家闺秀。”

  虽然从没想过要嫁给他,更遑论元配抑或侧室,但听到他画蛇添足的这一句蕙罗仍然满心不喜,拭gān泪痕,冷冷地别过脸去,道:“奴家蒲柳之姿,哪堪匹配大王这千金之子。多谢大王抬爱,可惜奴家无福领受。”

  “那么,你的愿望是什么?做皇兄的妃嫔,还是继续晋升做女官?”赵似不以为忤,好脾气地说,“我只是想帮帮你。”

  蕙罗决然摆首:“都不是。我不要做妃妾,无论是皇帝还是亲王的,也不要老死宫中。我希望有一天能被放出宫,自己开一家香药铺,在宫外的天地生活,自食其力地活下去。”

  “宫外的天地……”赵似重复这几字,状甚惆怅,“说起来,我的愿望和你差不多。我也想出宫,离开皇城,自己造一艘大船,在大海里航行,往返于大宋和海上诸国之间,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去更远的国度……”

  “是去买香药么?”蕙罗cha嘴问。

  赵似一愣,旋即笑了:“就算只为你的香药铺,也得买了带回来。”

  蕙罗与他相视微笑,适才郁结的心qíng由此稍解。

  而他却又叹了叹气:“你的愿望不难实现,我的只能想想……宗室不可擅自离京,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小时候去的西京皇陵了。”

  永裕陵。蕙罗了然,差点脱口而出说那时见过他,但略一踟蹰,又决定不提了。

  两人又默默无言。片刻后蕙罗再看赵似,见他举目望门的方向,微锁眉心。

  “你说,门开的时候,我们会看见什么?”最后他问。

  (待续)

  39遗制

  黎明,向太后召众宰执大臣入福宁殿。内臣在殿中垂帘,太后在帘后坐下,接受诸臣跪拜,再掩面微微出声发哭,道:“皇帝已弃天下大行,未有皇子,老身请问诸位,眼下该当如何?”

  众臣惊愕之下两两相顾,大多未及开口应对,而宰相章惇阔步出列,厉声喝道:“依礼典律令,简王乃大行皇帝母弟之亲,当立为嗣君!”

  此言既出,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无人辩驳。

  少顷,太后缓缓道:“长幼有序。如今神宗皇帝诸子,申王虽居长,奈何有眼疾,不宜以国家相累,以下再叙长幼,当立端王。”

  章惇辩道:“论长幼之序,则申王为长;但论礼律,则同母之弟简王当立。”

  太后蹙眉,声音也略略提高了:“申王以下都是神宗之子,大行皇帝之弟,岂容如此分别?”

  章惇语塞,太后又和缓了语气:“再有,先帝曾对老身说:‘端王生得有福寿之相,且仁孝,不同于诸王。’有立他为储君之意,那时老身只是劝他:‘官家圣体不过偶感不快,又无大碍,何须多虑。’未料世事无常,先帝今日竟……”

  一语未尽,太后再拭泪,出声呜咽。

  申王赵佖是神宗第九子,也是在世亲王中年龄最大的,向太后以眼疾为由直接将他判出局,论长幼,端王赵佶就比诸弟有了优势,以枢密使曾布为首的端王一派亦有了两分底气。

  于是曾布出列欠身道:“章惇适才所言,并不曾与臣等商量。皇太后圣谕极允当,我等理应遵命。”言罢侧首目示一旁的尚书左丞蔡卞,促他附议。

  蔡卞原与朱太妃一派过从甚密,此刻面有难色,太后目光透过帘幕冷冷地扫到了他身上。

  在那空气几乎都未流动的空间里枯立须臾,蔡卞终于躬身,应道:“臣谨遵皇太后圣旨。”

  其余诸臣随即相继发声,均唯唯诺诺地答应,未提异议。惟有章惇不妥协,上前数步bī近帘下,扬声反对:“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轻佻?端王?”太后冷笑,虚目视他,淡淡吩咐,“杨日言,带章相公、曾枢相、蔡左丞去太清楼,看看简王。”

  太清楼上,阁门dòng开,杨日言出现在门边。

  蕙罗瞬了瞬被陡然增qiáng的光线刺到的双目,辨出是他,顿现喜色,跳起来快步奔去:“杨先生,你来救我了?”

  杨日言却不应,默默退向一侧,为后面的大臣让路。

  章惇、曾布、蔡卞依次走近,都上下打量了尚披着赵似大氅的蕙罗。

  这几位宰执都在赵煦卧病时入福宁殿探视过,章惇、蔡卞相貌堂堂、仪容俊美,曾布身材瘦小,但两目炯炯有神,令人见之难忘。蕙罗很快认出他们,大感不妙,惶然回首顾赵似。

  赵似缓步出来,看见章惇,唤了一声“章相公”。

  章惇已面如死灰,蹙眉不言。

  赵似走到门外,俯览宫城,但觉触目所及,白茫茫一片,那炫目的白色还在不断向四周扩散。

  不是雪,是次第升起的白幡,一层层迎风飘dàng,如平静海面暗涌的波涛。

  “天气遽变,大王,勿忘添衣。”章惇在他身后说。

  杨日言送走几位宰执,把蕙罗解下的大氅奉还赵似,再吩咐下属内臣送赵似回寝阁更衣,自己则把带来的一件连帽斗篷给蕙罗披上,又亲自整理风帽,嘱她把面部遮挡严实,才带她下楼回福宁殿。

  来到殿前,但见申王赵佖、莘王赵俣、睦王赵偲等三位亲王已着斩衰丧服立于殿前阶下,却不见端王赵佶。梁从政正在向殿内太后禀报:“申王、莘王、睦王都来了,唯有端王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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