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看人倒是挺准嘛。
我仔细盯着自称‘莎拉’的小女孩。
她有一张天使的小脸蛋,天真无邪而又充满了童真。
短短而蓬松的金发随她跑步的动作一摇一晃,身着一袭精致的米色娃娃裙,露出肉肉的小腿,堪堪及我腰身的高度使她看上去惹人怜爱。
她是劳莱伯爵家的四女儿,噢,不,准确来说,她也是我的女儿。
是的,我还没有忘记,才十九岁的我已然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而追随着莎拉的视界捕捉到了一个别样熟悉的球形物。
——是一颗皮球。
我默了一下。
我想,我大概抓到了在大晚上玩皮球的混账东西了。
就是这颗混蛋皮球和它的混蛋主人,打破了劳莱伯爵卧室的窗户,让我的苦心布置差点功亏一篑。
正当我迟疑着要不要贯彻我的诺言、胖揍一顿这个坏我好事的小家伙时,却只见莎拉娇嫩而柔软的面孔流露出慌张的神情,她牢牢注视着我身后空间的某一点,出声警告:“小心!”
我连忙转头。
可后面一无所有。
困顿的情绪才刚刚浮现,我的后脑勺便迎来了一击重击,满是愉悦欢呼的稚嫩喊声从背后传来。
“正中红心!”
“我明明都让你小心了,坏女人真是愚蠢。”
“……”
这个熊孩子!
我竭力克制龇牙咧嘴的冲动,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狰狞的面貌。
但——作为一个言出必行的女人,我认为有必要把自己的话贯彻始终了。
正所谓礼尚往来。
莎拉演了我,所以,我决心要演回去。
我浑身一颤。
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我捂住了被皮球击中的后脑勺,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我张开了嘴,似想尖叫求助,却犹如被捏住了脖子的乌鸦,发不出声。挣扎之时,我的身体一点、一点、一点软了下去,直至倒在了地面。
我为自己精湛的演技而折服。
莎拉上当了。
电光火石的转变似乎把她吓懵了。
她抱着小皮球、提着小脚丫,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喂,坏女人,你没事吧?”
我耐住了性子没有出声,像是彻底昏过去了。
见我没有动静,莎拉纠结了一下,随后继续向我走来。
就在她用肉乎乎的小手推了推我的时候,我猛地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她,之后伸出了魔爪,执行内心的正义。
我腋下的天使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松手!!”
“你个坏女人不准打我!你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很抱歉,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坏女人,我从不知道心软为何物。
不过,也就一小会的功夫,我马上后悔起这一时的冲动。
莎拉杀猪般的悲鸣引来了本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家族骑士们。
他们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用很震惊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的我痛快地胖揍小天使。
他们的表情很像是有一些什么美好的遐想幻灭了。
我立刻收了手,并企图救场。
希望还来得及。
“这都是误会。”我优雅地捋了捋碎发,试图捡回我凋零破碎的形象,“作为连剑也提不动的弱势女流,我绝对不是此时阁下们脑海中的模样。”
我用充满了母爱光辉的慈爱目光凝望莎拉,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哀道:“噢,该死!莎拉你为什么要哭?是谁欺负你了?再让母亲来抱抱!”
莎拉并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为自己出头的孩子。
在我放开她之后,只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便抱着她的小皮球跑开了。
我也随之起身。
可还未站起,一抹当头劈来的寒光迫使我重新跌坐回地面。
恍惚之间,一股直截了当、不加掩饰的杀意疯狂向我涌来,似要把我拆筋碎骨、片成肉块。
我抬首。
冷锋的尖与玫瑰色的眸不及三英寸。
但铁剑之后的眼瞳,比剑锋更要锐利。
他怒目瞪着我,眼中的血丝和火红的发一般灼热炽烈,恍然我是与他有百年血海深仇的仇人。
他是乔洛斯·劳莱。
伯爵家的二公子,也是下任爵位的继承人。
和捣蛋鬼莎拉不同,乔洛斯是真的想杀死我。
倘若不是旁边的骑士眼疾手快地拉扯住了他,那柄长剑想来已经刺穿了我的颅骨,将我牢牢地钉在墙上,白日曝尸,死后也不得安宁。
犹如一头愤怒的红狮,他歇斯底里地朝我怒吼。
“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发誓,你对我父亲造成的所有伤害,我全部会报复在你的身上!”
乔洛斯对我的恶意原由至此已经相当清晰了——大抵是认为我谋害了他的父亲。
不得不说这有一点背黑锅的感觉,但实际上,他也没有冤枉错人,只是我的阴谋诡计胎死腹中。
只不过,望着乔洛斯的样子,我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让许多人流露出同样愤怒的劳莱伯爵,居然也能拥有因他的离逝而痛苦悲伤的人。
真是太神奇了。
而家族骑士们是束缚盛怒红狮的锁链。
能对我造成致命伤的铁剑当即被收缴走了,愤怒的乔洛斯也被骑士们架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张嘴不断向我叫嚣。但没有太久,那张不停口吐芬芳的嘴也被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