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路等她情绪缓和的差不多了,手掌拍着桌面,
开口道,
“你有没有作弊,”
“作为老师,最清楚不过了。”
“盛老师……”
林墨一下子情绪崩溃,这些日子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
有人愿意相信她,
是清白的。
可惜啊,这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不是她最亲近的父母,也不是抓着张萱的监考老师,
而是她的班主任。
盛路只不过是一个、才教了她不到半年的班主任。
盛路安抚地拍了拍林墨的肩,
“你的努力,老师是看在眼里的。张萱我教了她一年半,她的成绩每次都是怎么出来,还有班上有几个同学的分数,老师不是不明白。”
“可是……”
盛路在林墨重新闪动出希望的注视下,
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你是一个老师,从入职那一刻,怀揣着要为了教育行业奉献全部生命的热枕,
或许很多年后,工作了十年二十年,不也可能只是两三年,
你就会发现,
你所热爱的这个岗位,这个神圣的人名教师的称号,
它只是“人民教师”一个头衔。
教书育人,在这个头衔中,
只是占据一点点的,空间。
更多的时候,它是外表光鲜、内部却已经黑的成无底洞的深渊。
盛路是一个老师,
但是他还是一中的一名教职工,
铁饭碗虽稳,但里面充满了腐朽的米粒,
稍有差池,那些深深扎根在碗饭中撑起庞大结构的腐朽之树,就会伸出无情的斩刀,
将你暗中伤的体无完肤。
“林墨,可能现在我跟你这样说,你没办法理解我说的话,”
“但如果你不顺着这个结果,去道歉认错,将来受到影响的依旧是你。”
“你的未来,都会因为档案的污点而坎坷甚至难以前进。”
“为什么!”林墨哭了起来,“明明我没抄,明明我是被陷害的!为什么正确的却要被逼着去承认子虚乌有的错误!”
“为什么啊——!!!”
盛路也难受,但迫于压力,迫于教书二十年来被磨平的棱角、逐渐圆滑的处世之道,
只能再次递给林墨一张面巾纸,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林墨啊,老师……对不起你,老师帮不了你,所以只能来劝劝你,希望尽量减少你会受到的伤害。”
“盛老师……”林墨鼻尖红彤彤的,一抽一抽,抬起头来看着盛路,
“这些你相信我的话,为什么不跟我父母说?”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明明你是已经知道了我不会抄,就算让我接受这个结果,
至少——你该告诉我的父母,
告诉他们,我没有做错。
“你为什么在出来结果后,没有第一时间跟我爸妈承认你相信我?”
盛路哑然,
他为什么不说呢……
“对不起……”
过了很久很久,盛路抬起手,摸了摸林墨的头,
“老师……也得养家糊口。”
林墨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一把推开了盛路的安慰。
“原来如此,”
她站起身,站在盛路为他女儿买的嫩黄色软垫子前,
一只手掐着另一只胳膊,
突然,嘲讽的笑了一声,
“原来,我们学生,就是你们老师们用来挣钱的工具!”
盛路:“……”
林墨:“也是啊,您就教我们三年,”
“一个老师,有太多三年,犯不上为一个粟米般微不足道的学生,跟共处一辈子的工作单位,”
“对着干!”
盛路:“林墨,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林墨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
绝望地道,
“我知道了,好,盛老师,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会去跟学校,好好认错!”
*
段琛一开始就很清楚,这件事是绝对不能从盛路这边下手的。
其实盛路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化学教师,在外风评也好,每一届都是以“从不收礼”“不会区别对待学生”而闻名。
每年市里评选优秀教师,光荣榜上总会有盛路的照片。
可正是因为这样,段琛才看透了——盛路绝不是一个对名利不管不问的老师。
相反,他十分注重这些头衔。
受到余教授的影响,段琛从上学起,就明白一个道理——
越是对名利追逐的老师,他对教书事业上,就越是不纯粹,
毕竟那些光荣的头衔,都是通过各种争夺、勾心斗角处心积虑去将其余竞争者,一个个扳下来,
才能得到的。
简单的一个评职称,就能看到社会阴暗的缩影。
所以段琛知道盛路就算能明白张萱家长的手段,明白林墨是被陷害的,
他也不可能站出来,为林墨辩护。
更不会告诉林墨的家长,他们的女儿是被诬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