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发烧了,风寒。”陈婶递来一杯插着吸管的温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靠在床头,“昨夜医生就来过了,开了药,让您好好休息。”
窗外已是正午时分,阳光热烈地照着围栏上的蔷薇花,从床上望出去,嫣红得好看。
陆白捧着水杯小口喝着,神色逐渐清明。
她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先生呢?”
“先生有要紧的工作,去公司了。”
陆白垂眸,低声重复着:“这样啊。”
他昨夜说什么了?
“落落,我知道你喜欢小提琴。但你要明白,我已经给足你自由了。”
为什么想起梦里的季扶光,为什么想起他过去的模样,再想起现在的他,心里还是这样难受呢。
“哎,太太,您也该注意身体了。”
陈婶给她住了肉丝粥,用床上餐桌摆在她面前,脸上满是心疼:“你烧得厉害,先生也几乎一晚没睡,一直忙着给您物理降温。”
她稍稍怔愣:“是么。”
“是啊。今早也是被电话催着,叶特助的车都到门口请了,他看您退烧了才肯离开的。”
“……”
陆白沉默了一阵,神色疏淡地勾了勾唇:“真是辛苦他了。”
*
初夏傍晚,微风徐徐。高尔夫球场上,林意寰意气风发,姿势完美地打出了一个球。
“嘿,快看。”
他得意地回头,却只看到季扶光坐在球车上,目光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湖光山色。
“你什么情况。”林意寰有些不悦,握着球杆就向他走来,“让你来打球的,不是让你来欣赏风景的。”
季扶光微微拧眉,眼中露了被打扰的不悦:“我早说了,没兴致。”
这混不吝突然闯进办公室,执拗地非要拉他去打球,安排了一整天的内部会议全取消了。
林意寰笑,把球杆递给球童,一只脚踩上球车:“本来想让你陪我散心,你看起来情绪更糟糕。”
季扶光懒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的确,处理工作的时候还无暇太多,可安静下来,惹人心烦的纷扰就拼命往脑海里钻。
昨夜陆白都烧成那样了,居然还记得吃避孕药。当时的模样,分明是晕得已经跌下床了。
……就这么害怕怀孕?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又涌上心头。他收回思绪,懒洋洋地瞥了眼林意寰:“你今天到底什么事,直说吧。”
“呵。”对方耸耸肩,“没什么。就是邀请你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季扶光拧眉:“你订婚?和谁?”
林意寰漫不经心道:“于家那位大千金。”
他自己都不记得和这位于大小姐见过几面。但对方是国内著名珠宝商的女儿,家世相当,双方父母也很满意,这婚约就这么猝不及防又愉快地定下了。
见好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林意寰倒有些恼了:“你以为我像你啊,可以为所欲为想娶谁就娶谁。”
季扶光手段凌厉,早在多年前就夺权上位肃清旁支,族中无人能与他抗衡。可林家支脉复杂庞大,内部斗争激烈,他不联姻,那三伯四姑的儿女就能联姻,一旦涨势,随时可以拉他下水。
说到底,这点上林意寰还是很佩服季扶光的勇气。
在这瞬息万变的商界,他选了那个寒门女,便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
“同情我吧,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了。”
林意寰上车挤在他身侧,举起手做了个笼子状,调侃道:“难怪你就是不肯娶我妹,养只没有背景的小金丝雀多轻松,也根本不敢管你。”
球车微晃着驶向下一个发球台,季扶光安静了一会,突然道:“世家联姻利益牵扯,反而更加稳固,不会离婚。”
“离婚?”他语气清冷,骤然这么一句,林意寰都反应不过来,“怎么说起这个?你不是挺喜欢小嫂子的吗,不想要她啦?”
季扶光不由一怔。
的确,在外人眼中,与陆白的这段并不匹配的婚姻,只有他单方面放弃的可能性。
可为什么她明明就在那里,温存缠绵尤在指尖,却总给人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呢。
傍晚的夕阳如橘子的红色,染得天际的云金边闪闪。
“怎么可能不要。”温风拂面,他神色淡淡,“债务关系还在,怎么会让她走掉呢。”
林意寰惊讶地扭头看了他许久,像是猜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能。
*
从高尔夫球场离开后,季扶光又与林意寰去了一场应酬。等结束回到榕玺公馆,已是晚上九点。
陈婶还在厨房收拾清洁,见他带了一些酒气回来,忙迎上前问需不需要醒酒汤。
他摆了摆手:“太太今天如何。”
“没再发烧了,医生也来看过,说无大碍。”陈婶顿了顿,“只是太太好像很不舒服,睡了一整天都没起来。”
季扶光没说什么,神色如常地上了二楼。
卧室的门掩着,他轻轻推开,看到床头靠里的一角,从真丝被单里露出一枚黑色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