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线索?”
大档头幽幽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剩一个,是北境带来的消息,说当时与图钦结盟的两个人,他们只打听到了名字。男子叫代屿,女子叫芳瑚,再没有别的了。”
姬倾的指尖在栅栏上轻轻地敲打,那缓慢而沉重的节奏,宛若迫近的雷声,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心头。
他冷冽如冰的声音缓缓流淌在火光照不穿的阴影里,宛若冰冷的泉水在暗处沁开:
“靥歌,恪王,陈川,元峤,代屿,芳瑚……大胤的国土上,到底有多少倭寇的种子。”
“嗯?”大档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是应慎猛地抬起了呆滞又震惊的脸。
姬倾看向他,应慎喉头便梗了一下,眼神飘忽着,有些艰难地扯出个笑容:
“那个……这后边几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姬倾长眉微挑,偏了偏头,薄冷的眸光从暗影下看过去:“哦?应太医有何高见?”
应慎舔了舔干裂的唇,似乎姬倾的话问到了某个点子上,他眸子里露出些闪亮的光,兴致勃勃地扒拉着栅栏:
“害,两位定是平日里忙,不像下官。下官没事最爱听些宫廷旧事、坊间秘闻,小时候更是喜欢那些求仙问道、虚无缥缈的故事……”
大档头“啧”了一声,秀眉皱起,脸色冷如寒冰:“挑重点说!”
应慎吓得一哆嗦,赶紧缩回了摇晃的脑瓜,躲在他那阴影罩住的角落里,声气战战兢兢:
“《列子》中,《汤问》一章记载过,海上有五座仙山。岱舆、员嶠、方壶,只听这名字,不看这字儿,可不是其中三座嘛?”
姬倾和大档头对视一眼,两个眸中都亮起了震惊而炽烈的光:“海上仙山!”
应慎还在委委屈屈的自语:“要说倭寇,他们的故土扶桑,以前不就被故人称为海上仙山吗?以此为名,倒也没什么错处。”
姬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骤然意识到了,殷红的唇动了动:
“第四座仙山,瀛洲……司仲瀛。”
“第五座……”大档头刚吐出几个字,众人头顶却骤然炸开了闷雷般滚滚的巨响。
仿佛有巨人的拳重重砸在了京师的地面,诏狱的火把在疯狂明灭,积满血膏子的地板左□□斜摇晃,所有人就像盅里的骰子一般,被无形的浪抛来抛去。
应慎狂叫着一把抱住了栅栏,可连栅栏与地面交接的边缘,都发出了变形时咔擦的哀鸣。
在应慎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中,地面的晃动终于停止了下来。姬倾稳住身形,朝周围渐渐爬起的锦衣卫们大喊:
“所有人都没事吗?”
空气中渐次响起锦衣卫们抑制着痛苦的回答:“没事,保护厂公!”
姬倾一扬手,脸色冰冷:“不必,立刻去查看是否有牢狱损坏,千万不能跑了犯人。”
锦衣卫们便赶紧爬起来,一一检查牢房去了。应慎还在抱着栅栏晕头转向,外面却有番子急匆匆来报:
“厂公!”
“厂公不好了,方才的爆炸,是谢府的方向!”
姬倾神色一凛,撩开衣摆就冲了出去。应慎脑袋卡在栅栏间,于一片头晕目眩中缓缓说着:
“第五座仙山……蓬莱。”
大档头慢慢攥紧手中的画卷,眯起了他弧度曼妙的眼睛,口中冷笑着落下一句话:
“蓬莱。”
太子太傅、中极殿学士谢梦莱。
第50章 浓烟 蓬山啊,该忘记的事,你……
浓烟蔽日, 哀嚎四起。
一匹赤马冲破了黑烟,勒住马蹄的刹那,嵌着多宝的金带因着疾驰撞得叮当作响。
烟雾被冲散了, 其下便露出姬倾玉白的脸。他的眼眶红得要滴出血来,朝番子们大喊的时候,声音因为烟气呛人而有些嘶哑:
“郡主呢?!”
两个番子正从坍塌的墙壁下抬出个泛着银光的人来, 姬倾瞬间眼皮一跳,一撩衣摆就下了马。才走了两步,那银光一闪,却一抹浮着银色的织锦。
再看那身着锦衣、抱着胳膊哀嚎的青年, 分明是太常寺卿家的大公子。
姬倾微微松了口气,顺手替他正了骨,急促地问番子们:“伤亡多少人?郡主是否无碍?”
番子擦了把脸上的黑灰,指着一整片断壁残垣感慨:
“回厂公, 多亏郡主发现得早, 咱们的人倒是撤出这条街了。但是这些老爷太太们不肯听咱们的, 所以被谢府的爆炸牵连,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太爷们因着惊吓没了, 但大部分都是被瓦砾压着受了伤。郡主就在那边找东西,厂公往前两步就能看见。”
姬倾微微颔首, 他大步闯进浓烟里,一路往番子指得方向走。行色匆匆的锦衣卫们架着伤员不断自他身边穿梭而过, 姬倾便掩着口鼻, 朝烟雾深处大喊:
“司扶风!”
“哎?谁喊我呢?姬倾吗?”
他脚下正前方,堆满了碎砖破瓦的大坑里有人喊着、往中间走了几步。一对上姬倾的眼睛,司扶风便在熏得黑黢黢的脸上擦了一把,眨着一双亮晶晶地眼睛朝他挑眉:
“嘿, 你胆儿肥了,就敢喊我大名啦!”
姬倾衣摆一晃,人便纵身跳进了坑里。他抓着司扶风的胳膊把她转了个圈,这才缓缓吐出心口憋着的冷气,用袖子狠狠替她揩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