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真玉挑着路上的趣事说了两三件便告辞离开,杨妧让清娘和问秋把两只箱笼抬到正房厅堂的地上。
一只箱笼里面装着各色布匹,有绢有缎有棉布,质料不如苏杭的细软,配色却鲜明亮丽,用大红底织宝蓝花,或者用湖绿底色织鹅黄色纹路。
关氏抻开,一面感叹一面发愁,“这块布漂亮是真漂亮,但能做裙子还是褙子,怎么感觉穿不出去?”
又抚摸着精美的地毯,“这么漂亮铺子地上可惜了,但是不踩在脚底下,放别处也不合适。”
杨妧抿嘴笑着打开另一只箱笼。
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泥塑的娃娃、木刻的版画、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木匣子,有的装着胡粉胭脂,有的装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手串,一匣子里面是各式花样子,一匣子各种银饰,耳坠、发钗、戒子等物。
杨妧尚未细看,关氏将箱笼合上,“这些东西可得费工夫整理,搬到你屋里慢慢收拾去。”
清娘和问秋只得颠颠地把箱笼抬到了东厢房。
关氏长长叹口气。
适才匆匆一瞥,她已知道,这些新奇好玩的东西都是楚昕特意搜刮来送给杨妧的。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而杨妧脸上也带着无法掩饰的欢喜。
关氏是过来人,怎可能不明白?
既然互有情意,还是让杨妧私下整理吧,免得被看破感觉害羞。
杨妧整理了足足五天才把各样东西归置好,给了杨怀安一套竹根雕成的酒盅,给了杨怀宣两只木刻笔筒、笔山,给杨婵两只泥塑的小老虎。
再将银饰分别挑出几样,打算送给余新梅和明心兰。
还有一布袋应该是秦椒的东西,杨妧不知道如何处置,因见里面有白色芝麻粒大小的种子,便在向日葵旁边挖了几个坑,种进去,浇了水。
能不能成活,全凭天意。
一转眼又是五六天过去,楚昕还没回来,杨妧打发清娘到国公府问了问。
国公府也没收到楚昕的书信。
秦老夫人倒还沉得住气,张夫人已经眼泪汪汪地烧香拜佛了。
就连楚映这个懒得动笔写字的,也焚香沐浴虔诚无比地抄了两卷《金刚经》。
原本杨妧不太担心,毕竟前世这个时候,楚昕还好端端地活着,满京都斗鸡走犬呢。
但今生有了不少变数,而且比范真玉说的五六日迟了将近半个月。
大同离京都快马加鞭三四天就能到,没理由耽搁这么久。
杨妧突然感到焦虑起来,可这焦虑又无法说出口,只能苦苦压抑着,饭吃不好,觉也睡不香,没几天嘴角长出来两个火泡,一碰就疼。
杨妧神思不属地度过了十四岁的生辰,连素日爱吃的烧蹄髈都觉得索然无味。
关氏看在眼里,悄悄让清娘又到国公府跑了趟。
清娘回来,压低声音告诉关氏,“老夫人急得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张夫人也哼哼唧唧说身子不爽利,只有楚小姐在侍疾。”
关氏心头一紧。
国公府这个情况,是不是楚昕不好了?
第102章 求亲
关氏让清娘瞒着别告诉杨妧, 可隔天杨妧又想让清娘去国公府听信儿。
清娘没办法,把国公府的情形告诉了她。
杨妧脑门突突地跳,周身血液好像一下子全被抽空般, 眼前一黑, 身子往旁边歪去。
“姑娘!”清娘手疾眼快, 一把扶住她, 伸手掐她人中。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杨妧清醒了些, 她长舒一口气,“我没事,”扶着桌沿站起来, 机械般又重复一遍, “我没事儿。”
清娘知道她是一时激动,倒了半杯温茶给她,“姑娘喝口水,把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没有消息就是好事儿。”
杨妧没法放心, 是她撺掇着楚昕去西北, 倘或真有个三长两短, 她没脸见秦老夫人,也没脸见楚映。
清娘道:“那让青剑往城门口转一转,若是世子回来,姑娘头一个就能知道。”
“算了,”杨妧没精打采地摇头, “谁知道他从哪个城门进城?”
四条胡同离哪个城门都不近,快六月了,没必要让青剑顶着大太阳四处奔波。
又过几日,杨妧送了杨怀宣和杨婵去隔壁念书, 拎一把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桌椅上的灰尘,只听院子里团团“汪汪”叫几声,接着刘吉庆清脆的声音响起,“太太,太太,楚世子来了。”
关氏在屋里嚷:“快请进来。”
杨妧晃晃神,有些不敢置信,生怕自己听错了。
不大会儿,有人迈着大步走进院子里。
他穿宝蓝色长衫,腰间束着白玉带,发间戴羊脂玉发冠,眉毛挺秀目光温润,正柔柔地向她往过来。
不是楚昕又是谁?
杨妧心里一阵气苦,攥着鸡毛掸子冲出去,劈头盖脸朝楚昕身上打,头一下使足了力气打得狠,接着抡起来打第二下。
楚昕着急地唤,“杨妧,仔细手疼。”
杨妧蓦地松了劲儿,将鸡毛掸子扔到他身上,回身跑进屋里,“咚”地摔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泪水喷涌而出,刹那间淌了满脸。
哭泣声呜呜咽咽地传到外面,楚昕追两步到了门口,却不敢进,侧头瞧见关氏趿拉着鞋出来,手足无措地说:“表婶,您劝劝表妹,天太热,别哭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