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海在女人身上肯用心思,对女儿并不亲近。
相应的,宁姐儿很怕见到父亲,在陆知海面前也总是唯唯诺诺地不敢张嘴。
却没想到,跟陌生男子竟会有这么多话。
楚昕站起身,“你娘来了,别让她久等。”
目光朝杨妧扫射过来。
那张脸像是美玉般泛着光泽,五官昳丽如同初升的朝阳,可眼眸却冷厉,盯得人心里发毛。
那个时候,楚昕已经“名”动京城。
杨妧初次见到他时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遂不敢多言,只屈膝福了福,匆匆带宁姐儿回到客舍,事无巨细地询问她怎生遇到那位公子,都说了什么。
宁姐儿兴高采烈地回答:“我采狗尾巴草编兔子,走着走着找不到路了,就看到公子……公子说娘一会儿就来了,让我别乱跑……公子很笨,连兔子都不会编,也不会编篮子。”
杨妧长舒一口气。
虽然宁姐儿只五岁,可若是大肆宣扬地去寻找,免不了会惹来闲话。
陆家因为陆知海跟杨婳的丑事,本就被人指指点点,倘或宁姐儿再出现什么意外,陆家的声誉就全毁了。
庆幸之余,仍厉声吩咐宁姐儿,“以后不许说见过这位公子,跟谁都不能说,祖母和父亲都不行。”
宁姐儿懵懂不明,“娘,为什么呀?”
杨妧沉默片刻,回答道:“他是坏人,咱们不跟他玩……”
第30章 生病
杨妧匆匆写完信, 扬声唤青菱进来。
青菱瞧见她眼底的红肿,吓了一跳,“姑娘……”
“以前从没出门,头一次离开家, 有点想我娘了。”杨妧赧然解释, “你把信交给世子爷,我不方便见人。”
青菱了然地点点头, 接了信出门, 很快领着杨婵进来, “大爷走了。我叫人打水, 姑娘洗把脸。”
杨婵走近,把八音匣子放到杨妧掌心。
杨妧看着她那张跟宁姐儿有五分肖似的脸,眼眶又酸涩,端量许久, 迟疑着开口道:“小婵, 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喊我一声娘?
杨婵抬起头, 乌漆漆的瞳仁茫然不解,少顷, 转动起八音匣子把手。
曲声叮咚, 一遍一遍回荡在屋子里。
楚昕捏了捏手里信皮, 手感很薄,似乎只有一张纸, 远不如给何文隽那封信厚实。
上面写着济南府杨溥转交关氏。
字体劲秀工整……只是这信也太薄了吧?
楚昕从抽屉里翻出昨天晚上的那封信,封口抹了浆糊, 封得挺严实,又对着窗口照了照。
信皮是藤黄纸,根本透不出光。
楚昕捉摸着要不要用针挑开封口看一看, 心念刚转,听到含光略带愠怒的声音,“世子爷!”
“我又没干什么!”楚昕色厉内荏地说,扬手将两封信一并扔到含光怀里,“让远山送去给秦二爷。”
含光低声道:“世子爷今天的大字还没写。”
“我知道,”楚昕不耐烦地打发他离开,身体往椅子上一瘫,两只脚搭在书案上,黑色皂靴轻轻点着。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杨妧的面容。
白白净净一张俏脸,眼眸乌漆漆的,像蕴着一潭静水,毫无波澜。
还是个黄毛丫头,却总板着脸装成大人模样。
也难怪祖母喜欢她。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看起来听话懂事的姑娘。
他才看不上这么无趣的人,以后要找一个……楚昕还没想好要找什么样的,反正不会是张珮那种娇柔做作的。
分明她做错事,却还假惺惺地掉眼泪,像是谁冤枉她似的。
难道谁会哭谁就有道理?
而且哭得还奇丑无比!
楚昕眼前突然闪过杨婵抬手拂在杨妧眼角的动作,又思及她低哑到近乎哽噎的声音。
她哭了?
谁又欺负她了?
楚昕“嗖”地站起来,因起身太急,两腿卡在书案与椅子中间,险些摔倒。
幸好他腿脚灵便,极快地稳住了身形。
书案上一摞书却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惠兰在外间打络子,听到声音探进头,楚昕朝她挥挥手,“没事儿,不用你……对了,你去霜醉居一趟……”
话未出口又咽了下去,杨妧哭不哭干他屁事?
又不是他揍哭的。
蕙兰等了会没有下文,疑惑地问:“世子爷,去霜醉居干啥?”
楚昕脑子转得快,“把我那套皮影戏还有鲁班锁、华容道都找出来送给六姑娘玩,顺便问问六姑娘,有什么想吃的点心,我打发人去买。”
蕙兰笑盈盈的去了,约莫两刻钟,回来回话,“四姑娘身体不爽利,歇下了。青菱接了东西,说谢过世子爷,待四姑娘醒来,会如实转达世子爷的话。”
楚昕纳罕,差一刻午正时分,马上要吃午饭了,睡得哪门子觉?
傍晚去瑞萱堂请安时,楚昕从秦老夫人那里得知杨妧因为想家病倒了。
杨妧这次病来得急。
中午只觉得头有些沉,歇完晌觉开始起热,到下午脸颊已经烧得烫人。喝完药强了点儿,半夜再度烧起来,又是哭又是闹,胡话不断。
霜醉居伺候的丫鬟忙得鸡飞狗跳。
秦老夫人怕丫头们伺候不力,特地指了庄嬷嬷跟荔枝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