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姐姐说谁?”
两双眼怔忪地盯着她,铃兰忙解释。
“娘子没留神?,元娘子大概是认得的。那秦家老大如今专指给娘子押车,老二跟着合谷、太冲在王爷身边。前儿听果儿说,两人都是一身的好功夫,老大忠厚,老二精明,很?得王爷的赏识。听闻还?要叫他俩领头,罗织个队伍。原本?照规矩,京中亲王不能私建军队,不过几十个人不妨事,从前太子院儿里也?有几十个人,偶然出门耍威风,金吾卫不够,便叫亲卫拉拉场子。”
◎201.江头自浣纱,一
杜若脸热, 摇着手推脱。
“……有长风就够了,要那么多人,倒显得我?张狂。”
“娘子这会子能想到谦逊收敛, 足见娘子心胸广阔, 福泽深厚。”
铃兰诚心诚意,并没有半点故意逢迎的意思。
“外头都说娘子恃宠生骄, 可谁知道内里详情呢。多少内眷的名声?都是娘家败坏的, 不过眼下还好, 等再过个三五年, 孺人的顶子戴上了, 娘子还得多多敲打才是。”
杜若笑了笑。
“三五年后, 谁知道这府里是什么光景。”
纵然是好的蜜里调油,杜若嘴里从来不肯认下一?句长久, 铃兰和海桐相视一?笑,齐声?道是。
眼看又快到上巳节了, 即便?是傍晚的风也明媚温暖,含着欲语还休的柔艳, 吹在脸上软绵绵的。
杜若微微眯着眼, 闻到李花香气从鬓边划过。
凤仙提着灯笼急急走来, 见了杜若顾不得行礼,嘴里忽地喊起来。
“娘子,可了不得!”
是海桐手底下带出?来的人,这样没规矩。
她很是不悦,提高了声?量。
“好端端的,闹腾什么?主子跟前有话慢慢儿?说。”
凤仙急得眼皮子发红,嗳了声?。
“姐姐,不好了!王爷下午回来就晕陶陶的, 后头忽然发起高热。大夫来看了说是急症,叫吃药发汗,闹腾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子还没醒过来!”
这个消息吓坏了杜若,帕子掉在地上,愣怔怔问?。
“……什么?”
还是海桐处变不惊,拖着杜若边走边问?,“怎么不使人去?请娘子回来?”
凤仙到底人小,一?着急就抽抽鼻子。
“起先王爷醒着,叫不要告诉娘子,蒙头睡一?觉就好。后头症候厉害起来,奴婢们也想去?请娘子,又是果?儿?叫别去?。如今吃了药人老?实些。”
才刚过了年就出?这样的事。
杜若心里乱糟糟的,脚底不停,把各种?可能性排了个遍,听海桐问?。
“是果?儿?在房里守着?”
凤仙道是,“旁人都没叫进去?,连翠羽姐姐都没近身。”
“那你怎么知道人老?实些?”
凤仙怯生生的眼神?望过来,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热水是奴婢端进去?的,头两?回进去?,王爷像喝醉了,胡乱嚷嚷,方才吃了药才好些。”
杜若一?颗心直通通往地下坠。
李玙在外头干的那些事儿?,他能干,焉知人家不能更厉害的报复回来?
所以自从她接手当家,便?百般地笼络人心,但求那些见财起意的倒戈归顺,又再三再四清理乐水居,不让根底不明的人近了李玙的身。
可是日防夜防,还是防不胜防!
瞧果?儿?这样谨慎,就知道这回麻烦不小。
杜若紧紧蹙着眉头,一?踏进院门,果?见翠羽等侍女?团团围成群,聚在正房外头,各个两?手攥在胸前焦急不安。
见了杜若,翠羽提着裙子就跪下了,满脸都是泪水。
“……娘子,果?儿?叫长风死死守着门,奴婢们是内院侍候的,实在闯不进去?。”
海桐把铃兰往翠羽面前一?推,带着杜若旋风样冲到门前,才要敲,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不管什么事,千万别喊,就在屋里处置,外头有奴婢,一?个字也传不出?去?。”
海桐低声?嘱咐,背过身迅速把门拉上了。
屋里一?片漆黑,适应了才能看出?家具明暗的交错。
浓郁而纯粹的沉水香气似月下的海洋,一?浪一?浪荡上来。
杜若在闺中便?常把玩香事,对沉水微苦而又深邃的气味谈不上喜欢,可是非常熟悉。
这是大多数安神?香的基底,少许一?点,混杂在其他负责芬芳或是宁和的花果?香里面,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神?经。
英芙生产那日,李玙满怀心事从明月院回来,眼底焦灼不安的样子掩都掩不住,杜若便?在惯用?的蜜和香里加了沉水,让他安睡。
后来两?人同屋而分枕,杜若很快发现,倘若没有这一?味既常见又容易被人忽视的香料辅佐,李玙的睡眠总不大安稳。可是只要稍微放一?点点,他第二日便?精神?百倍,情绪松弛。
直到果?儿?上次暗暗提点,她才想起,熏衣肖兰香里沉水的分量比一?般常用?香方都多。如果?那一?点点分量,或者浓度的差异,就能引起截然不同的反应,那……确实还是少用?为妙。
杜若定定神?,手捂在心口上,听着砰砰的心跳,一?步步轻轻走进内室。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丁点月光,一?个黯淡的人影站在榻前,疲累地弯腰弓背,头抵着床架子吁吁呼气。
还好还好,杜若松了口气,轻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