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在极短的时间里蓄满又溢出眼眶,孟听枝完全忘了一个小时前周游还叮嘱她,童卫的团队一直在下面拍着呢,一定要美美的啊,别把妆哭花了。
可她真的忍不住。
好像心里被填满了,总要从眼里溢出点什么来。
她手上带着薄薄的白色蕾丝手套,轻盈又圣洁,握着小束捧花,只觉得脸上有点热热凉凉的,抬了抬手,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擦,只傻傻地挂着泪,抿唇笑着。
周游和乔落本来要帮她的,程濯先了一步,手指贴在她眼下,小心翼翼地擦拭。
孟听枝一动不动,耳边的碎发和头纱轻轻摆动着。
她看着眼前的人。
记忆最初,也是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像天外陨星一样,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末,毫无预告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奶茶店的窗口,她找不到红豆这两个字,他屈指敲响相思。
后来多少年的念念不忘,她不懂,红豆奶茶为什么要叫相思奶茶。
老板说因为此物最相思。
第一眼就心动的人多难忘。
那些不见天日的暗恋时光里,她想过也许三年五年不够,十年二十年,只要时间够长,爱而不得总会被治愈的。
她总会走出来的。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她走不出来了,那个人以终身最爱为名,叫她余生都活在他的珍爱和呵护里。
璀璨的戒指缓缓抵至纤细的无名指根,程濯轻捧她的脸,在众人瞩目下亲吻她,那些掌声与祝福持久而热烈。
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刻。
只有孟听枝听到程濯靠近过来时,说的那句话,他说:“孟听枝的月亮不会坠落了。”
她差点又要哭,清澈眸底立时就泛起盈盈水光。
他在这个关头还想着护她的新娘妆,只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腮边,温声温气地哄着她说:“不要哭,孟听枝,这不是你人生最盛大的时刻。”
孟听枝没听懂,软愣住,“什么?”
他朝台下那些所谓的“盛大”看去,眸色清明而认真,转回视线,再温柔看她。
“这些鲜花,掌声,祝福,不止这一天,这只是刚刚开始,程太太,你还会拥有更好的。”
当天晚上,婚宴散了。
程濯洗漱完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到阳台上红色的丝质睡裙摆在夜风里飘动,裙长未及膝,那双白皙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
他身上穿的睡衣同样是喜庆红色,只是稍暗一些,这一抹稠艳更衬端矜禁欲的气质。
程濯走过去,在身后将她轻轻环抱住,下颌抵在她发顶上,问她在看什么。
孟听枝从他出浴室就听见脚步声了,只是心下被风吹的很柔很静,所以就没动,直到被人从身后抱住,她也没说话,只是唇边绽开一点笑意,身子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
听到他的问话,她才抬起手,指一片夜色里的沙滩给他看。
“那里。”
程濯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怎么了,第一次,你在那儿脱了鞋。”
他记性很好。
孟听枝点点头说:“嗯,我当时好开心,真的,那种开心都难以形容,平城还在下雪,这边是春夏的天气,阳光,浪潮,海风,我脱了鞋光脚站在这里都感觉像做梦。”
停了两秒,她像陷在回忆里,又低低补充一句:“好不真实。”
程濯两臂收拢一分力,垂颈靠近,蹭了蹭她的脸颊,问:“哪里不真实?”
她想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放软了声线回答:“就是觉得,你怎么那么爱我呀,我说喜欢夏天,只是随便说说的。”
由这番话,孟听枝忽然想到别的,转过身来,手扶在程濯腰际,仰头看他说:“我那时候太小心翼翼了,我没调整过来,你对我很好,但我老是觉得那并不是我的,我只是短暂的拥有一下,我不许自己太当真,我也有点不好。”
程濯看着眼下的这张脸,的确觉得从认识到现在,她成长了很多,最开始在美院重逢的时候,她看他目光都是有些躲闪的。
但程濯没有觉得不好。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始终如一地喜欢眼前这个人,不带任何滤镜地喜欢她身上的所有特质。
好与不好,千人有千种评价,程濯不在意,他是骨子里固执、认死理、事事要做足十分的人。
同样的,他明白爱意有十分,就够了。
程濯低头吻她,只是唇瓣与唇瓣的触碰,眼底漾着浅笑地问:“感受到了吗?”
孟听枝眨了眨眼,没太懂,“什么?你吗?”
程濯回答:“我是你的,你合情合理且合法地拥有我,请程太太务必当真。”
一一对应她刚才的话。
但我老是觉得那并不是我的,我只是短暂的拥有一下,我不许自己太当真。
他这个人明明看着就寡情冷性,他不会像其他男人时不时就说我爱你,他从不说,但每每他们聊起什么,他总会这样很认真地说出很戳人心的话。
叫人溺毙在一种自然而然的错觉里,好似那不是浮于表面的爱,而是本该如此。
我是你的,本该如此。
孟听枝踮起脚,搂住程濯的肩颈,以吻当真。
这旖旎夜色里,她赴风月,也赴余生。
婚礼过后,他们只在海城渡了半个月的蜜月,没再往国外折腾,因为婚礼筹备期间,孟听枝的个人画廊也一直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