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锵看了篝火很长时间，才说：“因为我没执念，也没不甘。”
“我和你和段哥不一样。我小时候是个挺普通的小孩，成绩一般，长得也一般，家庭条件一般，不过父母感情好。我父母対我也没什么太大期待，以为我会和他们一样，平平淡淡地上学，毕业，考公务员，然后变老。”
“高中的时候，我有个老师觉得我有潜力，让我报考艺校。我也是随便试了试，没有想到能考上，更没有想到自己没毕业就能接到戏，然后又一直有戏拍。我自己都觉得这些是撞大运得到的。”
“我没有什么非要完成的理想，非要实现的目标，非要跨越的阶级。我好像就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我一定要把这个人娶到——我対别的好像都是这种不太有所谓的态度。”
路嘉强打精神笑了笑。
曹锵继续说：“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自责，你觉得你不应该让他们隐瞒关系，房总她们说那些话，你应该立刻反驳，你甚至和我说你后悔告诉姜思鹭段一柯在演剧本杀……路嘉，你知道我最心疼你哪点吗？”
路嘉迟钝地摇了下头。
“我最心疼你，总觉得自己应该无所不能。”
这句话落入耳朵的一瞬间，路嘉骤然闭眼，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你们老嘲笑我看小说会哭，可是你知道吗？看小说的时候，我们是纯粹的上帝视角，所以有时候会觉得，那他为何不如何，这不至于吧，这算什么……但可能因为我是演员，我习惯把自己代到角色里。说实话，大部分时候，我不会觉得我自己做的比他们更好。”
“我只会觉得，他们很无力，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好像什么都控制不了。”
“路嘉……其实我们也很无力，我们也很渺小。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不是别人书里的角色呢？”
“我觉得承认自己无力渺小没什么可悲的。你告诉思鹭段一柯在演剧本杀的时候，没有想到她真的能把他找到。你让他们隐藏恋情的时候，她被网暴成那样，你心里想的是保护他们。段一柯刚送走姜思鹭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他会疯成那个样子，更没想到他……会消失。”
她眼泪像是要流干了。
“你信吗路嘉，如果把他们的故事写成小说，还是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他们，指责他们软弱，矫情，可能用词比我说这些还难听……可是人生哪来那么多打脸和神转折。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们改变不了命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去対身边的人好一点，放过自己。”
“你没必要要求自己无所不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两个也做得很好。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都做得很好。人和人之间本身就是孤岛，不理解也是很正常的。姜思鹭和段一柯能彼此理解就够了，我们两个也是。我知道你，尽力了。”
他伸出手，路嘉靠进他怀里。
篝火跳跃着，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和衣服上。她说：“曹锵，我觉得很対不起你，我最近一直在和你发脾气。”
曹锵慢吞吞地说：“还好，反正我这人除了长得帅、演技好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就剩一个……情绪稳定了。”
她被他逗得轻笑一声。
“曹锵，”她又说，“你说他们两个，还会回来吗？”
曹锵想了想，伸长腿，靠到椅背上，望着京郊的夜空。
“以我看小说多年的经验，”他说，“会有一个回旋镖的。”
“哪来的回旋镖啊，”路嘉懒懒地说，“谁扔的回旋镖？”
“作者呗，”曹锵回答，“看她有没有良心了。”
“哦，”路嘉翻了个白眼，“那作者让你下一句说什么？”
曹锵笑了笑。
下一秒，篝火旁忽然“砰”的响了一声。路嘉下意识转头，看见一簇火苗升腾入天，而后在深蓝色的夜空里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作者让我说。”
他从身后慢慢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盒子，然后打开。
他单膝跪地。
他把盒子递到路嘉面前，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漆黑瞳孔映出烟花繁复色泽。
“嫁给我吧，路嘉。”
路嘉觉得自己这些年，像在打一场漫长的通关游戏。
她拿着赢来的入场券，进入一个又一个新的赛场，把対手打得落花流水，再昂首阔步地步入下一个。
直到有一天，她匹配到另一个玩家。
这个玩家一点都不急着通关，还特别怂，看见BOSS扭头就跑，每一次脚步流连，都是看到了地图上的花花草草。
路嘉有时候真是不想和他组队了，但她又确实因为他慢下脚步，看花，看草，看小松鼠爬上树梢，看悬崖远处的云雾变幻莫测。
虽然有时候看他蹲在地上观察蚂蚁搬家的样子也会不耐烦，但是路嘉也意识到——
这个游戏，不止一种玩法。
这是一场无限游戏，她能做的事，远比升级打怪要多。
好像也不错，她心想。
于是她冲他高傲地点点头，把左手伸出来，任他将戒指戴上无名指。
戒指触碰手指的一瞬间，她忽然听到远方天幕响起特殊音效，系统提醒她——
“恭喜这位玩家，触发本游戏隐藏装备。”
“本装备将开启大量隐藏副本，此副本无法单刷。请玩家确认，是否与该队友永久绑定？系统提醒，绑定有风险，解绑将大量失血，是否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