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师酒后话多,没意识到屋里有人,大声先把刘珊骂一顿,再把宁山河骂一顿,最后骂自己。
骂自己最狠,扯着宋老师问:“你说说,我这是什么老师?还特级教师?特什么?我根本不会教孩子!我就是个傻叉二百五!啊,老宋,是不是?你也骂我两句,你甭憋着!”
宋老师抿着唇,扶好她。
唐老师哐哐拍胸口:“小放在我眼皮底下,我没护住,我就这么让他离开学校,他才夺大啊,他出去能做什么啊!我……”
唐老师说不下去了,呜呜地哭。
岳家老屋里,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像被定住一样,没动。
等宋老师把唐老师扶进去,宁放一点一点,松开泛着玫瑰香味的女孩,脸离开她湿濡的胸口,仰起头,不错眼地看着她。
宋老师刚才开了院里的一盏灯,现在,他们又能看清彼此了。
看清彼此的眼睛。
像大雨过后的世界,清明一片。
宁放那颗愤懑、彷徨、无处宣泄、漂泊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变了样,他放开了那些多年操纵他的情绪,很坚定地看着站在他跟前的女孩。
...
唐老师第二天醒了以后情绪不高,宋老师探头笑:“你快出来瞧瞧!”
唐老师走出卧室,看见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宋老师说:“小放一早就来了,估摸着你差不多要醒才做的,你快尝尝!”
唐老师坐下刚吃一口就忍不住哭了:“他那么累,还照顾我。”
宋老师摩挲着她的后背。
宋家有自己的规矩,虽然爹妈做饭手艺不精,但只要大人在,就没让孩子操心的时候。
唐老师挂在嘴边的名言:“外头什么买不着啊!”
所以这是唐老师头一回吃宁放煮的面。
清汤素面,烫了两颗小青菜和一撮六必居的咸菜,汤水熨帖着前一晚被酒精折磨的胃,吃完发一身汗,酒醒透,浑身舒坦。
...
宁放自己不喝酒,但见过不少,那帮人酒吧迪厅刷完夜总要找个地方吃口热乎的,油条豆腐脑、豆汁儿焦圈,卤煮烧饼,都是一个意思。
他想自己动手,就做了这碗面。
唐老师吃面的时候他跟宋亦通了一次越洋电话,听见宋亦在那头吸鼻子。
宋亦愧疚得都说不出话,打小一起长大,这么大的事他没能陪在宁放身边,这个遗憾这辈子都补不齐。
还是兄弟呢,这叫什么兄弟?
他没脸见他。
是电话这头的宁放说了声:“说话啊,钱多啊?”
宋亦闷闷地:“你还好吗?”
“还成。”宁放说。
“我……”
宁放打断:“宋亦。”
“哎。”
“你兄弟不是泥捏的,甭婆婆妈妈,你好好练,回头拿个奖让我乐呵乐呵。”
挂了电话宁放拉开了宁家的门。
他头一回主动进来。
刘珊正抱着宁山河的遗像在流眼泪,宁璇挨着她,问她:“爸爸去哪了?”
宁放拉开椅子坐下,头一回心平气和与这个后妈说话:“您以后什么打算?”
刘珊哭的脸都肿得不成样子。出事前,她正闹着和宁山河离婚。
宁放跟她说:“我爸的抚恤金你拿去,璇儿你要是不想带在身边,给我,我能养,屋子……”
“宁放。”刘珊用手帕细细拂了拂宁山河的照片,“我不走。”
宁放挺意外的。
刘珊看着他:“璇儿也不走,我们母女俩就在这儿,我给你爸守寡,这辈子都陪着他。”
宁放往后靠,抱着手,沉沉望着刘珊。
宁璇从沙发上下来,挨着哥哥,眼神和当年的岳佳佳很像。
倒是他们兄妹俩不太像,宁璇随了刘珊,细眉细眼。
分针走过一圈,宁放放下一个存/折,那是他这些年攒的积蓄,他对刘珊说:“既然这样,我爸的抚恤金别动,留着给璇儿。这个存折您收着,足够家里应付一阵。”
刘珊不肯要,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宁放是怎么攒下的钱。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她一夜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对宁放说:“我出去找份工作,也能挣点钱。”
宁放觉得这个世界很滑稽,有一天他居然能跟刘珊在这儿商量事情。
他不想多待,东西也没拿走,摸摸宁璇的脑袋,走了。
岳佳佳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盯着他的手,宁放摊开,问她:“怎么,你也要摸一个?”
她刚想说不是,宁放就将掌心罩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走吧。”宁放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出小院。
岳佳佳猜不透他要去哪儿,等到了地方,仰头望着一中大门,心里有面鼓,咚咚敲不停。
她陪他走进去,陪他去实验楼,宁放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她就隔着一堵墙站在门外。
学校已经知道他家的事了,校长把一张新的纸放在桌上,甚至帮忙拉开笔帽,可宁放却说:“我想回来上学。”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包括门外的女孩。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在微博看到一个推文号diss我文案写的很差,后面跟了一百多条评论,我万万没想到我写文十年,会因为一个文案被根本没看过我的文diss这个人文案那么差肯定文笔也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