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与一件事对上了。”
“1920年的庚申行动，”沈忘言何尝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年带人去蜀地的是沈月笙，若非沈前辈示意，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当家人朋友的弟弟带队去雅安。”
“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阳文一个字就能使人长寿，为何李谙获得的却是一套阳文字链?长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诅咒了吧。”
但是想想，沈云芙如果真的想通过让李谙长生来报复她，似乎也有可能。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真的想诅咒李前辈也不一定，”沈忘言道，“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是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为什么?”
沈少爷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李前辈可能曾经‘死’过。”
宝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沈忘言叹了口气：“这只是一种可能，人在死亡的情况下，魂魄离体，阳气日衰，最多可以支撑七天。七天后无论之前在哪儿，都会回到去世的地方，再从当地隶属的鬼市离开，踏入黄泉，前往阴阳道，生死轮回。当然这是针对一般的魂魄，有强烈执念的不算。人间称这种现象为‘七日回魂’，也作‘头七’。在这七天内，都可以用引魂伞将魂魄带到沈家的启神之地，只要让其魂魄与阳文字链融合，阴阳道文就会自动为其修复肉身。修复完成后不进行剥离的话，阳文会一直留在被修复者体内，此人也等同于长生。”
小姑娘听得目瞪口呆。
“另外说一句，如果肉身尚在，修复后此人形容不变。但若肉身已毁，修复后的形容将与修复者相似。我以为你知道，毕竟你知道君之不是沈临君……我之前不知道，以为他们是同一人。后来听君之说，为他修复肉身的那人才是沈临君。”
她不知道，君之一向很少谈起自己，便是她问一句，他回一句，他们并没有谈到这么深的地方。
不过此时此刻，比起君之，宝乐的重点在另一件事上：“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沈月筝会从沈云芙手上接管沈家了。”
沈忘言惊讶：“你知道了?”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十拿九稳道：“我猜庚申那年，沈月笙根本不是毫发无伤的回来的，他很有可能受了重伤!如果他快死了，而李谙已经死了，为了同时救下他们俩，就需要一整条完整的阳文字链，以及这条字链以外的一些阳文文字。也就是说……”
“必须要有两个家主，共同点魂。”
“没错，沈云芙点魂后，她的阳文给了李谙，阴文给了沈月筝。而沈月筝继承了沈家当家的位置，也进行了点魂，他的阳文给了他的弟弟。所以沈月笙那么长寿，所以当时姜凝才会说我们不知道沈月筝为了让他弟弟活下去牺牲了什么。”
一切豁然开放，仿佛迷雾中看到了曙光。
仿佛毛线团一般的谜题中，找到了名为毛线头的答案。
“现在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
宝乐从屋檐上站起来，迎着热浪张开双臂，与毁灭中的世界做最后的拥抱。
她笑着问肩上的纸鹤：“为了让沈云芙活下去，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首先要控制住那个叫暮曲的少年，再找到沈云芙前辈是地下党的证据，从敌人手上消除这些证据，最后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想让沈云芙活下去，就必须让李谙也活下来。
……
君之慢慢睁开了眼睛，世界从虚无逐渐变得清晰。
从梦里醒来是一件很难的事，现实世界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在梦里已经过去了几年。回归现实的旅者，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分清现实与梦境。
他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回忆着梦中的一切。无论想到什么，最后都会变成小姑娘笑嘻嘻的面庞。
“稀奇事，”有一道女声自远而近，听着像是已经踏进了他所在的院子，“听闻你是沈家最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就连你也是会笑的。”
君之睁开眼睛，本来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拉了下来，眼中似有千年寒冰，不悦的盯着来人。
送他入梦的人是李怀灵，这人也与李怀灵拥有同一张脸。但只有脸是一样的罢了，君之一眼就认出她是李谙。
“你没死?”
“是，我没死，”李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谢谢你。”
君之皱眉。
“你一定在想，我为何没有死，又为何在向你道谢。”
李谙轻啜了一口手中的清茶，开口问对面的人：“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年初。”
“哦，那就是‘归零行动’那次。”
李谙的话让君之很困惑，虽然不想搭理她，但仍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
“只是记不清了，任务失败后被子弹爆头的感觉还是有一点的，”李谙面无表情道，“离开万古长陵的时候，云芙抹掉了我近两年来所有的记忆。”
君之目光一沉。
几乎在看到李谙的一瞬间，他就看出了她身上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