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气呼呼地看着他，大有要听他说出个一二三的架势。
“······。”魏宇澈笑着应了句，又正色道，“我不是现在才喜欢你，也不是跟你重逢之后才喜欢你的。”
“中学那会儿，我们男的聚在一起的时候议论喜欢哪个女孩子，都会提名你。因为你漂亮，成绩好，但你太强了，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像是个冷冰冰的机器，所以承认喜欢你好像会矮一头。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觉得他们好肤浅。”
他漂亮精致的眼睛在灯光下好似琥珀，眼下泪痣也染上几分柔软：“我在想为什么他们只能看见可以衡量的东西，却不在乎你别的优点呢？你要强却不逞强，你独当一面，但也会因为害怕爸妈关系不好躲起来偷偷哭泣，你有野心，又细腻柔软。这些为什么这些都没有人提呢？后来我知道了，因为这些只有我看见并在意了，所以跟他们比，我是很有优越感的。”
“你辉煌过，低迷过，拿过奖，转过行。出国也好，重拾竹刻也好，我从来不怀疑你在任何一个领域发光的可能。因为你努力、专注、优秀，你配得上所有。”
“而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比赛，你为了这个比赛还准备了这么久，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有这个冠军，你也不会放弃，我更不会放弃你。比赛不会有太大的意义，有意义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手下诞生出来的作品。如果真的只因为一个名次奖项，而否认你的技艺，那是竹刻的损失，不是你的。”
被他浸了水一般的眼睛盯着，梁舒有些失言，半晌才说：“怎么会？你别带滤镜发言。”
“会的。”魏宇澈嘴角微翘，认真地说：“因为你永远不缺重新开始的勇气。”
所以任由时光匆匆，生活磨平棱角，她也依旧会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闪闪发亮。
因为她是梁舒。
*
“哼，现在的比赛净弄些花里胡哨的。看看这些摄像头、大屏幕，眼花头疼。”
“话不能这么说呀，爸，您看今天来多少人了哦。您当年可没有这个宣传架势吧。”
“艺术家能搞得这么浮躁的吗？她怎么能静下心来的哦。”
“外公。”魏宇澈手掌都拍红了，从刚才主持人报出梁舒的名字后，他就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里，此刻反驳道：“那梁舒不还是赢了吗？”
魏庆弘凑过来说：“老梁啊，你别不是眼红吧。”
“我眼红？那是我孙女我眼红什么！”
“那谁知道，眼红给你这前浪拍死了呗。”
眼看两人又要呛声，两家剩下的五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连忙从中调停。
“溪溪，你坐好。”程汀伸手，将几乎要站到台阶上的程溪薅了回来。
“钟灵阳，你看着点。”钟灵秀举着手机，预备拍下姐妹登场领奖的决胜时刻，支使钟灵阳看住两个小孩儿。
决赛领奖在剧场里，梁舒的家属人数多达十人，在杨知理的安排下占据了第一排 C 位。
在一阵慷慨激昂的音乐声里，梁舒终于登台了。
她穿了件墨绿色长裙，头发簪在脑后，笔直挺拔。
她从杨玄之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声音干涩地道谢。
“不用谢。”杨玄之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意，“这是你应该得的。”
媒体的长枪短炮一同对齐这个破具争议的女选手，她闭了闭眼，瞬息间调整好状态。
“大家好，非常荣幸又一次站在领奖台上。十年前，第一届竹天下开赛，也是杨老给我颁的奖项，很高兴十年后我没有被这个行业淘汰。
重新回来之后，有很多人问过我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当初是不是真的放弃了竹刻，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理由有非常多，因为环境，因为心态，但最后促使我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喜欢。
我相信在座很多竹人师傅都听到过同样的问题：现在工业化这么普及发达，为什么还要选择手工去做这么费事费力且毫无用处的东西？
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我都会说，啊，那大概是因为你没有好好看过竹刻。
但凡你来过我们徽州，在雕刻博物馆里转一圈，看到那些从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臂搁、香筒、摆件，大概都不会这么问，更不会把竹刻形容成毫无用处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竹人的温度是可以通过笔刀传递到作品的。我们拥有赋予作品意义的权利，同样的，这也是我们的责任。
现在时代发展很快，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再来做类似于竹刻的事情了。但一定会有年轻人，愿意去传承、去发扬、去让更多的人知道，竹刻很好，知道竹刻并不是简单的比划刀的手艺，它是一门值得用心对待的艺术。
去年的竹天下，我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让我费解的点在于，这些流言的发酵中心从质疑我的实力变成了质疑我得益于女性身份达成了某些利益置换。
关于实力的流言，我现在用实力证明了，可悲的是，关于我利益置换的帽子，到今天，甚至到以后可能都还是会扣在我身上。
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舆论环境，上台之前，有人告诉我，让我不要提过去，因为会被扣上骄傲自大，挑起对立的帽子，对我的名声来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