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印看他,“没人受伤吧?”
福旺一个劲儿摇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一般,“就小亭子伤了手,不算重,大夫看过了,说先不要干重活儿,我已经……找人替代了。”
李裕听得心虚,真是不会撒谎。
“支笔银子给他,让他多歇几个月,顺子不在,怕你这边忙不过来,找到人就好。”温印轻声。
福旺擦了擦额头,蒙混过去了。
“对了,帮我去西市取些东西回来。”温印又吩咐声。
“啊?现在吗?”福旺诧异。
温印开口,“你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福旺一脸苦瓜相,他怎么不奇怪,天子还在屋里,他要出去了,天子怎么出去?
福旺嘴角抽了抽。
温印轻叹,“出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福旺只好硬着头皮转身,温印又道,“把书册给我。”
“哦。”福旺照做。
温印拿起书册,窝在躺椅里,懒懒翻了翻。
内屋中,李裕撩起帘栊一角,安静打量着她,一直没有移目。
还是同早前一样,喜欢窝在小榻上和椅子上,慵懒看着书册,只是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泛白,是生病的模样。
温印在躺椅上看了多久,他便在内屋看了她多久,一直到晚些时候刘大夫重回屋中,端着药,“喝药了。”
温印头疼,“药苦。”
刘大夫看了她一眼,“你同大夫说药苦,有用?”
温印反而笑了。
李裕许久没见她笑过了,脑海中还是她早前天天笑的模样。
李裕再次眼眶微红,没有再看她,而是靠在墙后,没有出声。
外阁间内,刘大夫的话继续传来,“这药性大,喝了会犯困,睡醒了之后,去苑中多走走,不要总躺着。”
温印应道,“太冷了,不想动。”
刘大夫再次看了她一眼,“终日闷在屋子里,死得更快。”
温印不怒发笑,“你都吓唬我多少年了。”
在早前病榻上的一年半载,多亏了刘大夫同她斗嘴,否则她真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挨过来的。所以对刘大夫的毒舌也不恼,只是觉得亲切。
“没人吓唬你!”刘大夫看向她,“你是命大。”
温印从善如流,“我也觉得。”“药性上来会睡很久,回去睡吧。”刘大夫提醒声。
李裕忽然紧张,如果温印回屋,他该躲去哪里?
李裕环顾四周,但很快,温印的声音响起,“我就在这里,没关系。”
“风大。”刘大夫看她。
温印应道,“我晚些去关小些。”
刘大夫不说话了,临到屋门口,感叹道,“真嫌命大。”
温印笑了笑,知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特意气他,“那不有你在吗?”
刘大夫气鼓鼓出去了。
但气鼓鼓还是记得阖上屋门,然后又从屋外伸手将窗户带回去一些,温印笑开。
等刘大夫一走,温印继续摊开书册翻着。
看了稍许,确实有药性上头了,有些犯困,就将书册放在怀中,靠着躺椅睡了。
李裕没着急出去,因为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
只是许久之后,李裕听到书册落到地上的声音,他知晓温印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会这样。
李裕撩起帘栊从内屋中出来,见温印是靠着躺椅上睡了,而且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是睡熟了。
他方才就在屋中陪了她许久,眼下,屋门阖着,窗户也剩了一条小缝,李裕重新在她身侧坐下。
方才刘大夫同她的话,他都听到。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是看向她时,轻声唤了声,“阿茵……”
他知晓她睡着了,听不见,也不会应声。
他刚才亲了她,眼下,就在身侧守着她,脑海中的记忆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又同早前的那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都清晰刻在脑海里。
年关时,她喝多了,带着酒意凑近亲他,暧昧道,李裕,你一直做鱼宝宝好不好;
元城时,两人一道画了那张八盏花瓣花灯,竹节转动,八盏花瓣逐一展开的时候,就似眼前豁然开朗,如琉璃婉转,清波潋滟。他看她时候,她也在看他,灯盏的微光在眼中剪影出彼此的轮廓。他没出声,只是循着灯的光晕吻上她唇间;
还有定州,他生辰时,温印看着他,轻声道,你说好,我就亲你,他攥紧指尖,“好”字还没出口,她先吻上他唇间……
忽然间,记忆蜂拥而至,他悲从中来。
“温印……”眸间眼泪留下,哽咽道,“我该回来了,我该回来的,阿茵,我不应该走……”
他泪如雨下,“如果再给我机会,那个时候,我一定不走。”
“温印,我,我一定留下找你……”
***
温印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床榻上。
她早前喝了药,昏昏沉沉的,但分明还同刘大夫说过话,她记得是在躺椅上,怎么回床榻上的。
温印撑手坐起,因为还没彻底醒,所以伸手扶了扶额间。
今日真是奇怪了,好像,又有些梦到李裕了……
这些不会叫她阿茵,她是魔怔了。
“长空。”张许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温印也正好醒了,俯身穿鞋,然后撩起帘栊从内屋去了外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