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土填平了,看热闹的人群就散了,各回各家。
孝子贤孙们也不哭了,纷纷摘了白布,也三三两两往张常来家里走去。
陈茶没着急走,因为帮忙填坟的人里还有程樘。
等了好一会儿,程樘才扛着铁锹和其他人一起走过来。
程樘看见陈茶,指着她跟身边人说了句什么,他旁边的人主动接过程樘手里的铁锹,朝陈茶抬了抬下巴,似乎还打趣了句什么。
程樘笑了下,就快步走了过来,停在陈茶面前,“等我?”
陈茶点点头,问他:“这算是完事了?”
程樘点点头。
陈茶打量了程樘一眼,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棺材钱呢?”
程樘摸了下鼻尖,视线游移。
陈茶收回手,也不笑了,“这张常来不会赖账吧?”
程樘摇头,“这不忙白事嘛?算完账还能跑了他?!”
陈茶撇撇嘴,有点不开心:“程樘,你也别觉得我小气!咱好不容易攒到二百多块,可折腾了两次进木材就赔了二十多块钱,前后还搭上了十来天功夫。这柳树也是咱花钱买的,你可不能这么送了人情!
咱俩还有九天就要结婚了。我刚买了新的布和棉花,做了两铺两盖,花了百来块。这还没买请客用的食材。听说还得雇马车?你……”
陈茶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已经花掉的钱和即将必须要花的钱。
总而言之,就是要办的事很多,能花的钱很少。
程樘抠了下眼角,静静听着没说话。
回到家,天色就不算早了。
陈茶热了热中午剩的白菜豆腐汤,两个人将就着吃了些。
程樘掐着腰皱眉盯着剩余的板材盘算,觉得这些木头应该还够做一张圈椅。
他从耳后取下铅笔,开始在木头上划线锯木头。
陈茶爬到炕上,又掏出钱开始数。
上次数完是二百五十五块三毛五,然后买木头加赶集吃饭,前后一共搭进去二十四块六毛三。
被表布十八块,棉布内衬布三块五,买棉花加加工钱合计二十六块,总共四十七块五毛钱。做了两铺两盖,棉花基本用上了但还剩一点棉布。
再加上买柳木花了五十,以及最近这些天买菜和日常消耗品的六块八毛钱,还剩下一百二十六块四毛二。
陈茶又数了一遍钱,问程樘:“你估摸着,我们结婚还得花多少钱?”
程樘把锯子放到一边,蹲在那皱起眉头默算了一下,“大约有个一百就够了!”
一百……就???
陈茶短促地呵了一声,把钱卷起来往程樘怀里一丢:“你自己管钱吧!”
算来算去都是空,她还费劲巴巴的算什么?
程樘皱眉,刚想张口,村里又想起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只是声调比下午欢快多了。
陈茶竖起耳朵听了下,咦了一声:“不是已经下葬了吗?怎么又开始敲锣打鼓?”
程樘摇头,“这次不是张家,是闫家。”见陈茶还是一脸茫然,又补了句,“明天腊月十八,闫福勇娶媳妇儿,今天响门。”
陈茶顿时忘了算账的事,追问:“什么叫响门?”
程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从耳朵上取下铅笔咬了下笔杆,“算是通知和答谢?”
“啊”陈茶更茫然了。
程樘把铅笔别回耳后,把加工好的木头放进锅里开始烧火蒸木头,“反正就是新郎官由近及远,由长及幼挨家磕头。”
陈茶哦了一声,想了想道:“那和下午张常来挨家磕头啥区别?你们这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磕头?结婚挨家磕,死人也要挨家磕?!”
程樘:“……”
两者肯定是有区别的,但是要问区别在哪一两句话程樘也说不明白。
程·说不明白·樘,往灶膛里塞了根火头问陈茶:“你想不想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陈茶指了指灶台,“你这忙着呢?有空陪我去?”
程樘本想说你自己去,一想外面黑咕隆咚陈茶会害怕,点点头:“没事,先放锅里蒸着。”
陈茶立马穿鞋下炕,“那走!”
在没电的冬天,钱榆村的人娱乐也乏善可陈,但凡有个红白事,基本是全村出动。能帮忙的去帮忙,顺带还能蹭顿好吃的改善伙食。
不能帮忙的就跟后面看热闹,单纯图个乐呵。
他们刚出门,正好撞上闫福勇一行人。
陈茶一看这阵仗立马乐了。
看热闹的还是下午那帮人,站在胡同两侧。小孩子们依旧追着锣鼓队跑。
敲锣打鼓的也还是下午那五六个,只是吹奏的曲子从悲伤换成了欢快。
区别就是张常来换成了闫福勇,孝服换成了西装,依旧是下午那个看起来很有威望的老者领着。
走到一户人家的院外,唢呐队停了吹拉弹唱。
那个老者扬声高喊:“给他叔磕头了。”
院里走出两个中年人,笑呵呵地站在门口,嘴上没什么诚意道:“别磕了,不用!”
老者把一块绣着龙凤的棉垫铺在地上,闫福勇双膝跪在棉垫上虚磕了一个。
磕完,唢呐一吹,大部队出发换另外一家。跟发丧一样,又是热闹了大半个村。
这次不光唢呐队,连村里的大喇叭都开始放比较喜庆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