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稀稀拉拉亮起了手电筒,照的四处人影幢幢。
陈茶跟着大部队看了会儿,两手交叉揣在衣袖里,用胳膊肘碰了下程樘,“咱们结婚,你也要这么挨家挨户磕头?”
程樘垂头,朦胧的手电筒光下,陈茶刘海被风吹的凌乱,眼睛因为好奇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忽闪了两下。鬼使神差地,程樘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下,纠正她,“不是挨家挨户磕。”
陈茶拍掉他的手,虽然很冷脸却有些烫,垂头咕哝:“那不还是得磕。”
又跟着看了几家,陈茶大约能明白了,问程樘:“他磕的是不是拿礼钱最多的直属亲属?”
程樘:“……”
虽然明面上不是这说法,但实际上好像确实这么个事。
陈茶翻个白眼,大冬天这么冷,追着看人家磕头,图啥?
“不看了,回家。”
程樘也惦记着锅里蒸的木头,点点头两个人打算往回走。
“程樘?茶茶?”
陈茶抽了下嘴角,翻个白眼,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回头,“芳芳姐?这么巧?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李芳芳摇头,“不是。我娘让我去送礼钱,你们给了吗?”
陈茶看向程樘。
程樘摇头:“忙忘了。”
李芳芳再问:“那我们一起去?”
陈茶想起钱扔给了程樘,朝他伸手。
程樘垂头看了眼,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在掌心捏了下,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冷?”
陈茶:“……”她不是这意思。
李芳芳:“……”虽然天黑可她不瞎。
最后,三个人先到了程樘家,陈茶取了两块钱跟李芳芳一起去闫福勇家随份子钱,就是钱榆村人说的礼钱。
程樘没跟着,锅里蒸的木头火候到了,他得干活,一再嘱咐李芳芳让她务必把陈茶送回家。
闫福勇家在村子东南方向。
陈茶跟李芳芳走到半路看见村长领着几个人正好出门。
陈茶在钱榆村也没几个熟人,村长算一个,还帮过她。
陈茶主动打招呼:“村长,吃饭了吗?这么晚还忙什么呢?”
李芳芳也跟着喊:“谭叔。”
村长应了,指着身边几个人,对她们道:“这是镇上请来的电工师傅们。明天闫家小子不是结婚吗?师傅们说给加个班,争取明天上午给村里通上电!”
陈茶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
李芳芳也很开心:“真的吗?”
最近这阵子,每天都能看见村里有电工忙进忙出,布线的按电表的,没想到效率这么高,竟然这就能用上电了。
村长摆摆手,“尽量,不是一定,也别高兴太早了。”
陈茶和李芳芳都自动忽略这句话。
她俩到闫福勇家,响门已经完事了。
唢呐队都围在院里的方桌旁喝水休息。
院门上挂着大红灯笼,院里几个比较高的地方挂着手电筒照明用。
大家都一脸喜气地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在钱榆村,红白事都有专人负责收钱记账,俗称柜上。
李芳芳带着陈茶到了柜上。
陈茶报上程樘的名字,给了两块钱。
李芳芳报了自己爸爸的名字,也是随礼了两块钱。
两元礼钱,在钱榆村就是普通街坊会拿的金额,不多也不少。
来之前陈茶问过程樘,跟闫家完全没亲戚关系,为什么还要出这两块钱?
程樘说钱榆村一直很穷,谁家娶媳妇都特别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谁结婚,没关系的街坊也会拿两块礼钱。
一户两块,一百户就二百,结婚摆席差不多就够了。
说好听了说是村里人重情义,说直白点就是互相凑钱结婚。
闫福勇他娘抓了两把糖给陈茶和李芳芳一人一把,算作谢意。
李芳芳自己接过来,用眼神示意陈茶也收下。
明天就结婚了,闫福勇家里人来人往,都很忙。她俩不好意思多留,给完钱就告辞了往外走。在到院子中央,正好碰见新郎官闫福勇从里屋出来。
闫福勇一身新西装,唯独膝盖上两块土印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清晰无比。
他跟李芳芳明显是认识的,一见两人就笑着打招呼:“呦!芳芳妹妹来了啊!你等等咱俩聊会儿!”
李芳芳笑道:“你快拉倒吧!忙着娶媳妇儿进门的人哪有时间跟我闲聊?行了,你忙吧我们走了。”
闫福勇几步跟上她们,“这话说的,我是重色轻友的人吗?何况……”闫福勇眼神落在陈茶身上,“你这不领着个漂亮姑娘?这你哪个亲戚家的妹妹?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真俊!”
光线虽暗,但不影响闫福勇看清陈茶的美。
陈茶微微皱了下眉,觉得一个准新郎官说这种话有些轻浮。
李芳芳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佯装听不出闫福勇话中的含义,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你快留步吧!还真打算当护花使者送我们回家啊?”
“我倒是想,可惜……”闫福勇指了指院外,“张哥在外面等着我呢!”
李芳芳和陈茶落后一步让他先走:“那你先去忙!”
等闫福勇身影消失在篱笆外的黑暗里,两个人才往外走。
李芳芳轻拍了下陈茶的胳膊:“茶茶你别往心里去,这闫福勇平时人也不坏,就是他嘴上没个把拦门,开玩笑没轻没重的你就当没听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