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秋寒就评估出了这件事的危重性。
一、对方一定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二、对方不知道真正的密码底本,因此不知上面的具体内容
三、出卖他们的人一定不是核心圈层
帮助裁缝铺做绣品的大多是东街的女人们,她们或是被胁迫或是被收买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方心中没有底气,于是先发制人,想要因此吓破他的胆子。
秋翰微微一笑,既然要审,他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不知道是这些人先撬开他的嘴,还是先受到贵妃娘娘的惩治呢?
“殿下,东边已经准备就绪!”
朝云行身边的副官策马而来,此刻已经是仆地同蛮族苦战的第十日。
十日前,探子突然来报,那传说中已经被太子殿下降服的蛮族大军竟然不断地向仆地进发。
朝云行的人绝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击退对手,而仆地原驻军却毫不在乎,声称这天下易主又何妨?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朝云行出面安稳人心,他告诉所有人殿下会亲自解决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不敢相信年轻的齐坞生真的能说服那些仆地驻军同他们一起击退蛮族。毕竟那些人看起来恨不得齐国皇室早日覆灭。
可谁知殿下仅仅是见了其中一个领头之人,在屋中交谈了不过一刻——就彻底扭转了局势。
偷偷去听的朝家军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领地守军惊讶地说了句:“竟然是你!”
然后屋中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再然后,那些平日玩世不恭终日流连在酒馆中的军人们仿佛突然蜕变了一般,竟然在翌日晨起按时到了演武场。
他们舞刀弄枪的样子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拳脚功夫丝毫没有退步,可见多年来只是藏拙。
这几日鏖战下来,朝家的军士愈发意识到这些人远不止想象中的简单。
这支军队并非擅长配合和服从,他们敏捷狡猾像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出手时不讲究整齐规范的招式——只要取下敌人首级便可。
他们的存在不是为了守卫或是震慑,他们的意义在□□速地完成命令。
就像“暗枭”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样——他们可以沉寂在黑夜中度过漫长的时间,但是当他们划过天际的一瞬,就是白昼的号角。
在和蛮族交手中,朝云行的人负责战场最基本的参与和配合,而真正需要精锐的部分,就会由齐坞生带着暗枭完成。
而今日,是齐坞生准备了十天的一场战役。
还住在永宁殿时,朝云行曾带给齐坞生几本兵法,其中一篇讲的就是如何利用地势将敌军在不知不觉中引到悬崖边缘。
他专心钻研其中两处可以优化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秋娘娘已经进来。
后来那些手稿连通书籍被秋娘娘一同烧尽灰烬。
听到将士的禀报,年轻的皇子沉稳地应了一声:“三刻之后便让先骑营动手吧。”
烈日当空,林中寂静一片有暗潮涌动。
马被上了嚼子,因此只能发出厚重沉闷的嘶鸣。
暗棕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看了眼手中重新描绘的图纸,微微勾起唇角。
——曾经的野心从未在爆裂的烛火中燃烧殆尽,愈演愈烈。
“胡家嫂子,你在吗?”
赵喜急急忙忙地从家中赶来,这些年他早已从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任人欺凌的小裁缝成为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掌柜。就算此刻变卖了铺子,他也是家底丰厚的商人。
他承蒙秋翰的照顾,自然格外惦念他们兄妹的情况。——同官场中的人来往久了,他也对这世态有了许多见解。
今早小厮通传秋大人被带走下了诏狱。
他拖了好大的关系才弄清楚其中的细节,才一听就立刻腿脚发软坐在了地上。
太子的人手上怎么会有他们的布料?
这样秘不外传的东西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上!
他不知道更细的情况,但是也微微有了猜测。东街的嫂子们受了他的委托,绝对不会将东西随意交付给别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几日来了外人。
于是不过正午,他就神色慌张地来找胡家嫂子。
“他们说,秋大人入诏狱了!”
手一抖,端着的水盆被掀翻在地。东街的女人们都是寻常百姓,不知道其中的权力倾轧,她们只知道入诏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鲜少有人从中活着走出来。
秋大人已经入过一次,谁能保证他还能平安出来。
赵喜没有在意她的失态,他视这种反应为正常的担忧。他拉住胡家嫂子:“嫂子,你再和我确认一遍,从始至终做绣品的都是你们几人对吧?”
“胡家、王家、刘家……就只有你们几个嫂子对吧?”
他看着胡家嫂子渐渐发白的脸,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你找别人了?”
女人好似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她已经做了四年了……”
“我想着多一个人,就能多做一些,能多换些钱来贴补……”越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赵喜眼前一黑:“四年!”
他的嘴唇抖了一抖:“你难道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千叮咛万嘱咐的?”
——“这事情不简单,一定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