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先让护士扎上针,回家慢慢输吗?”
“还有别的检查。”
“看吧,只要来了医院,就有做不完的检查,没毛病的人都能被折腾出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早知道昨天就应该把我想吃的都吃一遍。算了,也没那么饿。你忙完了吗?要不你先去换衣服。”
“已经下班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卿杭帮她拉好羽绒服的拉链,“害怕吗?”
程挽月笑笑,“扎两针而已,这有什么。”
她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卿杭却看得心痛。
“我很害怕,”他声音很低,“挽月,我很害怕。”
血检的结果出来了,父母被医生叫去办公室谈了很久,程挽月其实就猜到情况可能是不太好。
第一次,她没有害怕的时间,那时候她突然晕倒,再醒来已经是很多天之后了。
这一次,她是有心理准备,在她出院之前医生就说过,复发的概率很大。
程挽月感觉到卿杭的身体在发抖,她体温高,对比之下,他的手反而很凉,“很紧张吗?那我们就偷偷溜出去放松一下,天气这么冷,在街上乱逛也没意思,还是去吃烤肉吧,吃完我就回来,反正做检查也是明天的事了,不差这一两个小时,住院也要吃饭啊,程延清如果骂你,我帮你出气。”
她拉着他站起身,“走走走,快去换衣服。”
现在不应该离开医院,但卿杭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就放弃了抵抗,他想顺着她。
到了店里,卿杭就看出程挽月其实没她说得那么想吃,而是更享受自己烤肉的过程和热气腾腾的氛围,她连最后一片五花肉都要烤得微微焦黄再夹到他的盘子,她烤多少,他就吃多少,一点都没有浪费。
所有人都在病房里等他们,开门前,病房里静悄悄的,程挽月握住门把手,刚把门推开一条缝,里面的说话声就传了出来。
她进屋像回家一样,脱掉羽绒服,随手扔给程延清。
护士来给程挽月输液,她把头扭到另一边,闭着眼不看护士扎针,程延清笑话她,她脸捂在被子里也没片刻安静,还在跟程延清斗嘴,其他人也都跟着笑,只有卿杭沉默着。
等程挽月睡着了,程延清让大家先回去,他留在医院。
走出病房后,脸色都不太好。
周渔怀着孕,半个小时前吐过一次,程遇舟把她送到家后又重新回到医院,程延清在楼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后半夜才被程遇舟弄回家。
护士拔针的时候程挽月醒了,卿杭坐在病床旁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她赶他回去睡觉,他一动不动,她假装生气,他才听她的。
然而卿杭根本没有走,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后又回到病房,早上又在她睡醒之前离开。
卿杭白天的工作时间里程挽月做了很多检查,她还没有退烧,刚睡醒时看起来病恹恹的,下午四点左右,主任就把初步的治疗方案告诉了她。
程挽月烧得头昏脑涨,身体也没力气,她看了一圈,只有卿杭不在。
“爸,妈,哥,嫂子,二叔,二婶,对不起。”
她又生病了。
杨慧敏摸摸她的脸,扭头擦眼泪,“傻孩子。”
程延清听不了这种话,他宁愿程挽月哭一哭闹一闹,跨年那天晚上她还活泼得差点掀翻整个场子,可转眼就进了医院。
“幸好昨天晚上去吃了烤肉,”程挽月坐起来喝粥,不小心压到了输液管。
周渔就在旁边,“手别乱动,小心回血,我喂你。”
“没事,我自己吃,你帮我把头发弄一下,”程挽月没吃午饭,嘴里一股药味,吃什么都发苦,“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周渔找梳子帮她梳头发,“时间还早。”
“再晚点路上就堵了,尤其是你,阿渔,你别总来医院,工作已经够累的了,还要来回折腾。爸,妈,哥,你们买的是周六的机票吧?”
程延清开口,“我留在这儿。”
“留什么啊,”程挽月看他拿手机就知道他要退机票,“你们都回去上班,过年再来。”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
她又说,“或者……周末,谁有空谁来,别耽误其它事。”
“好好好,都听你的,”程延清收拾碗筷,“不舒服就躺着。”
程挽月睡了好几个小时,其实想下床活动活动,但还在输液,做什么都不方便。
卿杭下班后只洗了个澡就过来了,等程家人都走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给程挽月剪指甲。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显得空落落的。
程挽月打开电视,正好在播《猫和老鼠》,她看了一会儿,笑得病床都跟着晃。
她说渴了想喝水,卿杭把桌上的保温杯递过去,她喝了几口,嘴里还是一股苦药味,准备说话的时候,一颗牛奶糖喂到嘴边。
以前因为一颗牛奶糖,她害他陪着她站了半节课。
那是卿杭第一次被罚站。
这么多年过去了,旺仔牛奶糖还是原来的红色包装纸,上面画着一个小人,味道也没变。
电视在插播广告,很无聊,程挽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卿杭看看电视又看看她,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她嘴里含着牛奶糖,左脸鼓鼓的,灯光映在她眼里,像是潮湿的泪光,但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