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块木头,程挽月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
“不发烧啊,难道那两杯不是果酒,是白酒……肯定是程延清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她跳下凉椅往外跑,手腕被紧握住,下一秒就被拽进热腾腾的怀抱。
“卿杭,屋顶漏雨,我衣服湿了,诶?雨水怎么是热的……我可没欺负你啊,你哭得这么难过,如果被我爸知道了,我又要挨骂。”
程延清等得不耐烦,直接站在院子门外大喊,“程挽月,让你来叫卿杭,真是肉包子打狗只去不回,你俩到底吃不吃饭?老爸说,就算不吃饭不睡觉也别想躲过补课,你省省吧。”
“来了,别催了,”程挽月推了推卿杭,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你准备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嗯。”卿杭不在意程延清会不会进来,反正是梦,很快就醒了。
程挽月一边应付程延清的催促,一边对卿杭眨眼,她在笑,眼泪却止也止不住,“还是不能太明显,我们悄悄的,不要让他们发现。”
“……好。”
“快去洗脸刷牙。”
镜子里倒映出两人青春的面庞,她垫起脚尖,还是比他矮一截。
卿杭捧起一把凉水浇在脸上。
他往四周看,院子里没有花,家里也没有一只脾气很坏的猫。
只有程挽月在大叫,“啊!你把我的鞋弄湿了。”
鲜活又灵动。
她很讨厌新穿的鞋子被弄脏,抓住他的手背用力咬了一口。
皮肤上一圈清晰的牙印,痛感很真实,卿杭恍惚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但他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他害怕只是一场梦,害怕她转眼就会消失,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幻想,所以即使看得到她,听得到她说话,感受得到她的体温,也不能安心。
他试着叫她的名字,“程挽月。”
“嗯?”
“程挽月。”
“在这儿呢。”
“程挽月。”
“是我是我!”
他试着触碰她,眼睛、鼻子、脸颊、头发……和刚才抱住她的感觉一样,她没有消失。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程挽月张开双手,“那就再抱抱吧。”
卿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摸到了她手腕跳动的脉搏,“为什么回来?”
她说,“当然是因为你不听话,还乱吃药。我生气啊,打不到你,也不能骂你,就更生气了。”
“程挽月,你回来了,”卿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从喃喃低语到大喊,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我没有在做梦,是你回来了!”
时钟倒转,遗失的东西重新回到破了洞的口袋,脱线的细绳将缺口缝补好。
他不再日渐苍老,血液像燃烧的火焰,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程挽月笑着回应,“是我们回来了。”
爷爷从门外进来,看见他们又哭又笑的,还抱在一起,就咳嗽了两声。
程挽月立刻往旁边站,拉开距离,没一会儿,卿杭就跟过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虽然你们次次吵架都会和好,但今天有点不一样,”爷爷委婉地提醒,“小杭,你不要靠得那么近,月月都快被你挤到门口了。”
“我们正要出去,爷爷,我把卿杭带去我家,”程挽月拉着卿杭往外跑。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卿杭年轻的身体蕴藏着一股力量。
程挽月被他背着,抱着,在雨里跑了很远。
这条巷子像是没有尽头。
“他是不是学习学傻了?”程延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不知道卿杭那些空白且漫长的等待,只觉得卿杭的脑子坏了,“奇奇怪怪的,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发疯了吗?还是鬼上身了?中邪了?昨天晚上那两杯酒,应该不至于吧。”
“没办法,他太喜欢我了。”
“那也过于夸张,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看他是一秒不见如隔八载,他干脆用根绳子把自己绑在你身上。”
“嘻嘻!何止八年,他上辈子也只爱我一个人。”
久而久之,程国安也看出问题了。
每次学校放假,他都会请卿杭给程挽月补习,刚开始毫无效果,因为程挽月根本不配合,虽然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了,但也经常闹矛盾,卿杭的性格有些内向,从不主动,程挽月又很嘴硬,就算面对面坐着,谁都不理谁。可这段时间,卿杭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程挽月,她走到哪儿,卿杭就跟到哪儿,也不吵架了。
程国安又观察了几个月。
他不明白这两个孩子怎么会黏得那么紧,可不等他找卿杭谈话,卿杭就先来找他。
可能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当天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对卿杭寄予厚望,次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证明是有机会保送的。
卿杭却放弃了,没有选择保送,而是要和程挽月一起参加高考。
程国安慢慢发现,女儿确实对学习这件事上心了,卿杭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房间里,程挽月在卿杭听讲题,程国安轻轻带上房门后打电话询问程挽月的体检结果。
除了轻度贫血,一切正常。
上周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热,没有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