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天的死毕竟事关武林盟主与正道六派,到时少林寺必然也要参与其中,若是拓跋浚将此事告知李秋娘,倒也不怕她不来搅上一搅。
拓跋浚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也不惊动中原武林,一群人从西域绕道去了苗疆,等着过些日子,纠集了人手,再打中原武林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却不知,如今五毒教的新教主刚刚选出不久,正是内部动荡的时候。
五毒教圣女沈泱泱看似不声不响的,却将自己的好友苗玉奴推上了教主之位。
拓跋浚等人赶到五毒教时,正是教主苗玉奴废去武功,改修补天心经的关键时候。
五毒教虽有内讧,却到底不可能这时候放外人进山门捣乱。
拓跋浚碰了一鼻子灰,见五毒教的人油盐不进,只好先转道去了合欢宗,预备过些日子,再到五毒教去。
“王爷,这五毒教不识抬举,来日若他们不愿相助,咱们倒不如……”红玉眼神一厉,做了个“杀”的手势。
拓跋浚心中本也有气,但一想五毒教蛊术防不胜防,念及自己的小命,这点不悦也就散了。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模模糊糊地叫红玉容后再说,一时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红玉只当他急于求成,也不以为意。
她却不知道,拓跋浚已经隐隐地对她动了杀心。
……
另一边,林鹿春坐在静室中,预备为江鹤同疗伤。
要说江鹤同为何今日同意了疗伤,还要多亏了公冶澜。
前几日,林鹿春看师父迟迟不愿疗伤,心里只得干着急。
当她看见公冶澜时,心中顿时生了一计。
以他师父的性子,是素来不爱麻烦旁人的。
可是相比于她林鹿春,公冶澜不更是“旁人”吗?
林鹿春私下将公冶澜叫到了一边,与他商议计策。
起先公冶澜还对她冷嘲热讽,直言乐得见她吃瘪。
然而林鹿春一句话便抓住了他的脉门。
“哎呀!我看那罗阁主花容月貌,风华不减当年,身边要是离了人,可当真是不妥啊!”
林鹿春也不指名道姓说罗荧身边不能离了谁,公冶澜就自己对号入座了。
这么一来,公冶澜是彻底坐不住了。
他受罗荧嘱托,为江鹤同看诊,如今已经过去两月有余。
公冶澜原本还在看林鹿春的笑话,却不想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他和那姓江的臭小子磨蹭什么?
早些治好他的伤,去看罗荧才是正经!
如此一来,公冶澜便连日里在洛阳分舵大吵大闹,大骂江鹤同讳疾忌医、白费他老人家一番苦心云云,又说自己乃是当世神医,在江鹤同身边多耽搁一天,便少救一条人命。
江鹤同素来好静,哪里扛得住他每天猴儿似的在身边吵闹?
加上这公冶澜与罗荧的关系很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江鹤同也不好和一个前辈争论,没过几天,便同意了看诊之事。
如今人在静室,他依旧有些放心不下,察觉林鹿春的手掌贴在他的后心之上,便开口说道:“公冶神医已为我续好经脉,余下的便不必太急,若是……”
“若是徒弟撑不住了,自个儿停下就是。”这句话林鹿春这几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听江鹤同说了前半句,立刻摇头晃脑地接了后半句。
“师父你就放心吧,徒儿又不是傻子,知道师父担心,还要做傻事。”
说罢,两人便凝神静气,闭口不言。
今日分舵中十分空旷,三进的宅院里,只有最外围还有人活动,余下两进已然被虎贲清空,不许闲杂人等前来捣乱。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江鹤同授意。
江鹤同知道上次在狮子舶上的动静就是林鹿春闹出来的,因此怕这次疗伤也是那般声势浩大,旁人待在院中难免生疑。
他却不知,林鹿春上次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全因罗荧这么多年强行修炼邪功,经脉中杂质甚多,必须得用内力冲开方可治好。
可江鹤同自己自从经脉被毁之后,就再没练过功夫,况且他的十二脉完好无损,只有任脉不慎被毁,照比罗荧的境况,可是要好上千百倍了。
因此这番担心的确有几分杞人忧天的意味。
不过疗伤的时候,江鹤同却有了一个罗荧不曾有过的难题。
他要在清醒的时候,任由另一个人的内力在自己的经脉里游走。
林鹿春为罗荧疗伤时,罗荧已然命在旦夕,昏迷不醒,自然不可能对林鹿春的内力有所抗拒。
可是江鹤同此事神智清醒,让他全然放松身心,将自己的经脉全权交给另一个人,这事便让人很是别扭。
就像后世的心理实验,很多人明知身后有人接着,向后跌倒时却仍旧忍不住护住身体要害。
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现在,江鹤同要放弃这种本能,心平气静地任由林鹿春的内力控制着他的全身经脉。
江鹤同心中自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徒弟有了这样的信任呢?
即使在发现她另有身份的时候,他似乎也从未想过,她会害他。
自从四岁时阿娘坠落悬崖,他就丧失了全心信任旁人的能力。
到如今,他却将这种能力从林鹿春的身上找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