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带着团子走了。
赵衡回来,见母妃似在思忖,便问了问,得到答案,皱皱眉,“母妃应当是想多了,已经这么久过去,皇兄若是仍对步凝白念念不忘,早该命人暗中找寻了。”
谢清鸢摇摇头,清幽眉目微微沉忧。
小团子玩得累极了,洗漱过后,沾床就睡。
他的爹爹把小被子盖在小肚肚上,又把藕节般白白嫩嫩的肉胳膊放好。
而后,静静看着睡熟的小团子。
风吹过溪水的声音徐徐拂过,殿中寂然无声。
她大概都不知道,团子有多像她。
难为情时呐呐无言,觉得委屈就瘪起嘴巴,仰着头看他时,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凤眸隐约浮起冷嘲。
她大概也不屑知道,毕竟,团子是令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她百般确认不会有的意外。
在听到太医诊出滑脉后,她脸上一点点的惊喜都没有,她慌乱无措,她心焦极了,想联络赵连城,却还要先应付他,仗着身孕挑逗他的时候,她满面红晕,心里又在想什么?
想如何解决腹中的意外?
毕竟,振翅高空的飞鸟是没有巢的,又怎么会孵下小鸟儿。
俊美面容渐渐冰冷,起身离开。
山月盈满,清冷月华皎洁如练,透过窗纱倾泻丝丝缕缕,地砖疏影横斜。
颀长修拔的身影停下,一片夜色中,修长手指打开锁扣。
而后,久久顿住。
极力克制,却愈收愈紧,骨节发白。
月色照不到这里,指尖还没有碰到,就已经灼痛至极。
他早该将这些证据付之一炬,看着火苗吞噬,就像把她的虚情假意,他的愚蠢忠贞,一起烧成灰烬。
风一吹,什么痕迹都不留。
凤眸冷冷清醒,将东西都取出来,握在掌中,宛若握着烙印。
他冷静地转身,穿过疏影横斜,到了案前,月光闪过他眼睫,恨与痛竟浓烈到辨不分明。
步凝白,步凝白!
修长手指张开,静静躺着一只锦囊,一只荷包。
凤眸发红,死死盯着掌中两只南辕北辙的女红。
寂然空荡的殿中突兀一声冷笑,眸底不尽讥讽。
好一个步凝白,拿来骗他的锦囊粗糙笨拙,设计他的荷包却精致到一个针脚都看不到,什么值得她下功夫,什么随便敷衍都可以,她可真是分得清清楚楚。
平安符,花光了所有家当,倾尽所有,听着多么令人动容,赵潜又是一声讥笑,她有酬金,区区月银算得了什么?原本都不记得的,一朝想起来,随口打听句京城风靡贵重之物,便将他打发了。
她甚至,都没有自己花心思。
她为了骗他舍生忘死,却连礼物都是敷衍。
手掌渐渐收拢,死死攥在手心,恨不得捏为齑粉。
骗子的敷衍,骗子的算计,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他低下眼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在骗他!
双目通红,心头痛到极致,陡然呕出血来。
却依旧死死盯着手中的证据。
可是为什么,太医说她忧思重重,说她夜不安寐,说她伤神过度。
就在他远赴江南的那两个月。
团子还没有成型,他不在,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落掉,她有无数或高明或不高明的手段,轻易就能将他骗得团团转,她根本不需要利用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赵连城意在东宫意在皇位,根本不希望团子出生。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她小腹圆润,鬓乱钗斜,笑着嗔他是不是才知道要做爹爹。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忧思伤神,为什么夜不安寐,为什么留下团子,为什么——要他平安。
薄唇血迹斑斑,却蓦然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为了做戏能舍生忘死,海誓山盟张口就来,甚至已经骗过一个又一个人,他已经是第三个。
心底澄如明镜,全部一清二楚,却因为区区一根手绳,因为太医的三两句话,竟然还奢想这逢场作戏的骗子对自己曾有过一点点真心。
奢想她起码忧心他的生死,曾为他夜不安寐。
骨节骤然松力,掌心的小东西皱巴巴逃过一劫。
凤眸冷漠,颓然清醒。
赵潜,你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作者有话说:
出了点小意外,问题不大,下章出发追妻!
以及,感觉自己每次的“不出意外”,都好像flag——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_(:з」∠)_
第96章
赵钺觉得自己不算笨, 虽然幽禁几乎断了夺嫡路,但是有得必有失,比如母妃她变得正常而又不正常了。
若是从前, 母妃一定要向自己哭诉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如何不好、受了多少委屈, 并让自己一定要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狠狠收拾一顿。
但是这一回,母妃只字不提, 只红着眼睛问他受了多少苦。
赵钺就很舒坦,好像二十多年来, 头一回知道天有多蓝气有多清, 人能有多舒畅。
当然,如果母妃没有碎碎念着要给他娶一个温柔贤淑的皇子妃,那就更好了。
试探着说冷袖雪也有陪他受苦之宜, 母妃脸色就变了几变, 最后强忍着做出退让, 说若是他实在喜欢, 做侧妃便罢了, 正妃不挑有地位的, 那也要挑端庄娴雅的, 一个江湖杀手,哪能娶来做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