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一处隐秘的山洞中,摆着一些生活用品,以及不到二十个人。
秋薄看见这些残余的棍军,心中寒意骤生:“棍军营中几千弟兄,就只有这些了吗?”
潜风不说话,没有人敢回答。
潜风冷然道:“不然呢?”
“既然远走,为何还要回来?”秋薄蹙眉。
潜风道:“我们从未远走。”
“从未……”秋薄猛然想到了什么,“这些时日在许都外打劫的人,不是你们?”
潜风道:“我们靠给码头搬工赚些生活费,从未干过那种天理不容的事情。”
秋薄又问:“方才自尽的人……”
潜风回道:“死士。”
“他们用的刀?”
潜风看向身后,身后立即有人把刀递了过来,他把递给秋薄道:“钰北。”
果然,秋薄接过来,仔细查看,而后倒吸一口凉气。
守在驿站打劫富商的居然是死士……
陈礼纪到底是没跟他实话实说。恐怕这几个月里,陈礼纪也截获了不少这些带着“钰北”字样的官刀了。
他早就怀疑这些死士是六皇子许安归在北境豢养的那五千精骑。
可他把自己诓骗出来查这些流匪的目的又是为何?
难不成……
陈礼纪是想让他追查这些握着北境军刀的死士是谁派来的?
陈礼纪是右金吾卫将军,不好私自行动。
而他身份自由,一向是替东陵帝办差,独来独往,在许都消失几天或者几个月都是常事。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所以陈礼纪找到了他?
原来如此,不仅是他,就连陈礼纪都不相信这些持着北境兵器的死士会是许安归派来的。但是陈礼纪又不好与他直说,只盼他发现了这些东西,理清来龙去脉,能够理解他的苦心。
可,这到底不是东陵帝派给他的差事,他不好在这个时间点无故告假。
秋薄的目光落在潜风身上,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从身上解下钱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一并递给潜风:“潜大哥,这些钱你先拿着。”
潜风立即睁圆了眼睛,推辞道:“万万不可!我们怎么能无缘无故拿你的辛苦钱!”
秋薄把手里的银钱按到潜风的手里道:“潜大哥,你先别推辞,我这是有求于你们。我就算是要黑市帮我调查一些事情,也要给别人银钱不是?既然都是要用钱办事,给谁不是给呢?”
潜风低头看了看秋薄塞给他的银钱,一百多两银子,可以让他们生活好过不少。潜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各个几乎都是衣不蔽体。
才过一个隆冬,又有几个弟兄是病死的。
秋薄的这些钱,可以给几个生病的弟兄抓药看病。
想到这里潜风便不再推辞,把钱握在手里,抱拳问道:“你想让我们去查什么?”
秋薄见潜风收了钱,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群人还未真正的接纳他的身份,他生怕自己想帮助他们的心思漏的太明显,碰触了他们仅有的自尊。
但现在看来,潜风似乎对他没有多少敌意。
秋薄沉了沉目光,缓缓道:“潜大哥,我希望你们帮我调查城外的流匪。”
*
次日,御书房前,秋薄正在当值,陈礼纪便匆匆忙忙地前来拜见东陵帝。
陈礼纪看见秋薄停住了脚步,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秋薄正过身子,向陈礼纪抱拳,微微一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礼纪亦是点头,满是感激地回望了他一眼,便直接向御书房走去。不多一会,里面便传来东陵帝咆哮。
秋薄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能不愤怒呢,那些夹在柴火里运进许都的兵器,无不向东陵帝传达着一个信息——有人意图谋反。
那个人先去北境掌握了北境军权,而后又去南境,收复南境将领的心。东陵帝国三大军营,已经被他掌控两营。
现在人消失在南境,北境私自豢养的五千骑兵也凭空消失,大量北境兵器出现在许都。说他意图谋反,伺机而动,恐怕没有人不信了吧。
这些被金吾卫查获的兵器不日便会上交大理寺,成为六皇子许安归谋反的铁证。
到那时,便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许安归,你在哪里?
若你有对策,为何不出现?
你可知道,你若继续如此放任大理寺就这么查下去,所受牵连者,一定不会比八年前的“朝东门”少。
你到底心存何念?
你,又在谋划着什么呢?
还是……世人到底是高看了你一眼。
其实,你,根本无计可施?
许都一月的天际变得低矮阴沉,忽然狂风骤起,灌满了衣袍。而后有些许凉意落在秋薄的鼻尖。他伸手去接,只见有白雪缓缓落下。
倒春寒。
整个冬日,许都都未见落雪,如今进了一月,已有开春的迹象,却来了一场大雪。这场雪好似要掩盖什么一般,飘然而至。
*
郭府偏水斋内也忙作一团,忽如其来的降温,让本该熄灭的地龙又烧了起来。
苏青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向阴沉的天际,漫天白雪洋洋洒洒,顷满大地。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苏墨在一旁折纸,忽然叫了起来:“小姐,你看,那有两只鸽子……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