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说完后,就抬起了头,“我们进去吧。”
温扶桑没看见也没听见她借着低头动作的话语,于是她仅应:“嗯。”
没有例外的,等温扶桑一个一个看过去时,营帐外的天色又是大暗。
“扶桑,”孟春岚收拾好了药箱,她问她:“你要和我一起用膳吗?”
经她一提,温扶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又是一天都没用膳。
要是他知晓了…
温扶桑低垂着眼眸。
一直看着的孟春岚好似看出了什么,她又道:“是萧将军交代过我的。”
温扶桑抬头看她。
孟春岚:“萧将军说自己若是回来迟了,还烦请我照顾好你。”
温扶桑微微一笑,她喃声嗔怪:“明明就不信我。”
孟春岚未言,她将她带到自己的营帐里。
烛火被点亮后,温扶桑才看见她不大的营帐里,全都挂着了一个人的画像,一时显得满满当当。
“那是我的夫君,”孟春岚把桌上饭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她一边拿一边解释:“我给许多画像先生描述过他,但奇怪的是每次画完后,我都觉得不像他,也不是他。”
于是这里就有了这么多幅。
孟春岚坐了下来,她继续说:“但即便是如此,我到哪里却还是忍不住将它们全部带上。”她四处看了看后笑:“这样的话,我一睁开眼就能够看见他了。”
温扶桑看了眼画像下的落款,有两个月前的,有半年前的,有一年前的……
几十幅不同的落款,画的都是一个人,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
温扶桑下意识问:“是以前驻扎在这里的将领吗?”
孟春岚回:“不是,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士兵。”
“扶桑,”她看着她道:“你很厉害。”
孟春岚想起自己最后一次送丈夫出征时,她也是刚过及笄之年。
那时的她哭着说不想让他走,他一直在哄她,可她却还与他赌气,说他要是离开了,便是不爱自己。
孟春岚现在还记得他临行前最后看着她的眼神。
彼时的她不懂,不懂里面的纠结与克制。
等接到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后,孟春岚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茶不思,夜不寐,使得肚子里不大的孩子也流了。
此后她便来到了这里,来到了他最后守护子民的地方。
孟春岚仔细地看过温扶桑的眉眼,然后她突然抬手理了理温扶桑的碎发。
她笑着柔声道:“刚知有身孕时,我们还一起想过呢。”
想过要是女儿就跟着她学医,要是儿子就跟着他习武。
“但是…”孟春岚收回手,她目光无神地看着某处,微微笑说:“因为是第一胎,总想着以后还会有的,于是我们都期盼着是女儿。”
“要是她…”孟春岚嗓音一下哽咽了,她顿了顿后才缓缓道:“要是她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大抵此刻是与扶桑一样的岁数。”
还应与她一样,也是一位大夫。
“春岚姐,”
温扶桑将怀里的帕子递给她,待她接过后,她才开口:“你会想去京城吗?”
温扶桑解释:“京城里有家医馆需要大夫。”
孟春岚岂会不知她的意思,她顺着问:“扶桑也在那里吗?”
温扶桑点了点头。
孟春岚笑:“我们扶桑还真是叫我欢喜不得。”
她轻拍了拍温扶桑的手,让温扶桑觉得眼前的人如张氏,如姜氏一般。
她柔声道:“我就不去了,我是要留在这里留一辈子的。”
他因守护这里而死,那她要在这里守护着他。
不然,他多孤独。
—
“温大夫,”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起,“温大夫,是萧将军他们回来了。”
借由他掀起帘子的动作,温扶桑看见了帐外明亮的灯火。
她立即起身,快步走了几步后才回头道:“春岚姐,我先出去了。”
孟春岚坐在原处,她笑着挥手对她说:“快去吧。”
“嗯,”温扶桑应完后才小跑着出了营帐。
她甫一出了营帐,周身就被喧闹的声音所淹没。
话语里的信息是得胜归来,并且还是剿除了荒京一族。
温扶桑被出来庆贺的人们推搡着向前进。
许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骤然松了下来,也许是其他的什么。
她的反应也慢了下来。
温扶桑走得很慢,她时不时还低头看眼脚下,以防自己踩到什么。
头顶上明亮的火光突然被人遮住,她也被笼在了阴影之中。
“阿窈,”
“嗯?”温扶桑抬起头。
是他啊。
不顾旁人的目光,温扶桑一把抬手抱住了他。
“阿窈,”萧季和却好似乱了神,他想往后退,“阿窈,我身上不干净。你穿的还是白色裙子,还是别抱我了。”
似乎真的怕弄脏她,他甚至连手都没抬。
“不管,”温扶桑眉目里都是愉悦,她说:“我就要抱你。”
说完,她又抬手用里衣衣袖擦了擦他脸上沾到的血迹。
等到血迹被她擦干净后,萧季和的脸也红了。他看了眼周边的人,然后不自在道:“阿窈,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