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当初宫宴上是他自己同意退婚的,如今又想要,哪里这么容易?”
周崇焕在营帐内发着火,那不大但带着怒气的声音传进周芙的耳朵里,提起退婚,周芙瞧着周徵,下意识地回到了上辈子。
他要为了沈青娥同蒋瑛退婚?不对,这一世的婚已经退完了,他还退什么。
许多关键词在周芙的脑海里飘着,周芙恍恍惚惚,但很快意识到,周徵不是要退婚,是要求娶。
周徵向来是这样一个人。
喜欢和不喜欢都藏在那张冷淡倦怠的面容之下,看似波澜不惊,但实则,每一样都来的浓烈。
“小郡主,是福哥儿饿了么?”
周芙发愣的功夫,奶母已经掐好了时间自己找了过来,从周芙的手里径直抱走了福哥儿。
正赶上蒋瑛出营帐倒铜盆里的水,她跟周崇焕的营帐隔了一段路,原本是完全瞧不见周崇焕的营帐前发生了什么的。
可周芙把福哥儿交给奶母后,偏偏把蒋瑛拽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所在的那位置可巧能瞧见周徵,又能保证不被周徵和周崇焕瞧见。
“蒋瑛,兄长后悔当初宫宴之上同意退婚了。如今正在向爹爹求娶你。”
“你看,你是看一会儿他的笑话狠狠地嘲讽他一阵再去同我爹爹讲你不愿意,还是现在直接同我爹爹讲你不愿意?”
周芙给了蒋瑛两个选择,这两个选择翻来覆去都逃不脱“不愿意”三个字。
“求娶我?”
蒋瑛不可置信,她嗓门没收住,一时惊动了在营帐前跪着的周徵。
绝佳的好位置败给了蒋瑛的大嗓门。
周徵一记冷冷淡淡的眼刀向这里射来,但这眼刀是给周芙的。
周芙心虚地偏过了头,毕竟是亲兄妹,总干这种拆散兄长姻缘的事情,说心里没有半点虚是肯定不可能的。
周崇焕没自己出来,而是派了个亲兵出来,那亲兵伏在周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周徵面色不悦地回了几句。亲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进去,没过一会儿,周崇焕似是气不过,又亲自从营帐内出来了。
他出来后,狠狠地一脚就踹在周徵的胸前。
“混账东西!”
周芙虽不看好周徵跟蒋瑛的姻缘,但周崇焕这一脚着实把她踹的眼皮直跳。
她慌忙过去,一把挡在了周徵面前。
“兄长他身体不好,爹爹,你怎么下这样狠的手…”周芙本想斟酌着用词,可瞧见周徵英俊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突然觉得没有斟酌用词的必要。
蒋瑛也跟着走了过去。她竭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关心他,所以蹲下身子扶他的时候,尽量不看他那苍白的神色。
“你还好么?”
第51章 苦肉
“不好。”
周徵艰难地咳喘了两声, 望向蒋瑛的目光里透着几分隐隐的可怜。
周崇焕踹的那一脚看起来狠,但实则是有数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女, 总不可能下死手的。
可眼下自家这儿子咳得倒真像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企图杀子一般, 周崇焕心中暗叹一声冤孽。他那早死的原配夫人性情坚韧,没半点矫揉做作。他也不喜欢做这样卖弄心机的事情, 可这儿子,却偏偏能卖得一手好乖, 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如果今日为父不替你求娶蒋瑛, 你就不会把你母亲遗落在沧州的那支簪子给我是么?”
周崇焕双手负立, 居高临下地瞧着这逆子。
“是。”
“呵。”
周崇焕心下凉了半截。
当年将周徵搁在皇宫之中受磋磨,是他心中最痛也最不得已之事。因为这事儿, 周崇焕这些年一直觉得对这儿子心中有愧,所以周徵回府后,无论如何折腾如何冷眼对待他这位父亲,周崇焕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拿着亡妻的遗物来威胁他,这事儿,着实是触到了周崇焕最不能容忍的那条底线上。
“陆远道!”
“在。”
“拿马鞭来。”周崇焕闭了闭眼, 狠狠心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
周芙这么些年, 还从来没有见周崇焕气成这样过,连嘴唇都在发抖。她虽不知周崇焕口中的那簪子后来为何会到周徵的手里,但也知晓当年父亲和母亲定情时的信物是一支碧色翟鸟珍珠簪, 那簪子有一年在母亲回沧州老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母亲当时为此还郁郁寡欢了半月。
故人已逝。
唯余那些旧物藏着少年时候的欢喜。
可如今却被儿子用来做威胁之用。
父亲心中凄凉, 可想而知。
陆远道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犹犹豫豫地将刚刚取来的马鞭递给周崇焕, “王爷, 世子体弱,还望王爷想清楚再动手……”
周崇焕接过马鞭,那鞭子足有大拇指粗细,他凝视着周徵,“为父再问你一次,你要拿你母亲的遗物来威胁本王,求你的婚姻,是么?”
“不是威胁。”周徵淡道,“只是交换。”
“好你个只是交换!”周崇焕肝火上来,怒极反笑,狠狠一鞭子甩过去,那鞭子正中周徵的左肩,他闷哼一声,一道血痕横陈于素白的衣衫之上,鞭子的末梢可巧甩到周徵的下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冒出来,锋利的下颌处也是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