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医官年纪轻轻,容貌俊秀,深得陛下宠信。兴许霍二公子不知其来历,才有调侃之意。”余桐话音无波无澜。
“真的?”
“小的妄自揣测罢了,陛下莫往心里去。”
宋鸣珂终究认为,霍睿言有事相瞒,但问元礼也问不出所以然,遂摆了摆手,“下去吧,朕歇一歇再动身。”
她鞋袜未除,毫无仪态瘫倒在软榻上,随手抓来一张薄薄的软衾。
尚未盖上,猛然记起,这海棠刺绣纹理的薄衾,恰恰是那日她中瘴气醒后随她滚落在地、覆在霍睿言身上、忘了夺回的那张!
想到她这几日压倒他、撞入他怀内,还当众拉他的手……
她无地自容,猛一抖软衾,迅速蒙住绯色的俏脸。
第三十一章 ...
夜幕如巨网罩向保翠山行宫,山上逐渐亮起的灯火,从零星几点,到成百上千……折射出无数晶莹光华,织就一片璀璨锦缎,将幽暗山林映衬成蓬莱仙山。
白日里悬挂的千百盏灯被点亮后,宋鸣珂与宗亲勋贵们盛装华服,亲自把备好的绚丽花灯逐一悬挂在最显眼的大树下,博得喝彩声连连。
一时间,千灯映照,连天上明月也失了光彩。
“今夜过节,赏心乐事,大伙儿不必拘礼。”
宋鸣珂站在如灵蛇蜿蜒的灯辉下,龙袍似染了暖金,纤细身姿自带沉着气度。
“谢陛下隆恩!”
众人齐齐谢恩,待小皇帝与亲王们先行离开,方有序延曲折山道散步。
灯火辉煌,与红绿花枝相映,老者饮酒品茶,文臣吟诗作画,青年男女漫步花间,自是良辰美景不虚度。
宋鸣珂与宗亲们小逛了一圈,谈天说地,指点灯色,走走停停,渐行渐散。
霍家兄弟陪伴圣驾乃天经地义,晋王、宁王、余桐等人紧随其后,踏上石阶往山顶进发。
走着走着,宁王发现溪涧有鱼,拉着晋王去捞。
宋鸣珂生怕二位弟弟夜间出意外,留下霍锐承和侍卫相护,自顾与霍睿言、余桐及几名仆侍继续攀登。
她劳累了一整日,早已困乏,只是心血来潮,想着登高望远,看一眼大好河山。
不料,登临山巅时,所见仅余行宫华灯。
由她掌控的山山水水,被月华勾勒的起伏银边,其余大多淹没在浓稠夜色中。
山顶上,以花草、鸟兽、鱼龙为型的精致花灯轻轻晃动。
侍卫们四处巡逻,余桐与另一名小内侍在石桌上摆放酒菜,又反反复复将早清理过的石椅重新擦了一遍。
“来。”宋鸣珂顺了顺气,扯住霍睿言的袖子,拖他至道旁的桃树下。
初绽桃花间漏下灯烛亮光,照得她小脸粉扑扑的,水眸忐忑中透露期待之色,檀唇嘟着,欲言又止。
缕缕火光朦胧柔光照亮了周围景致,也柔和了霍睿言的心。
他意欲开口相询,忽遭她揪住前襟,身子不由得往她的方向稍稍倾侧。
她踮起足尖,仰首凑近他,吹气如兰……
他第一反应是——她要亲他脸!
整个人傻掉了。
她贴着他耳边,以他勉强听得见的气音,小声道:“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哦!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事关重大!”
软软两瓣唇,翕张之际,摩擦他的耳廓,若即若离。
热流自耳朵涌起,瞬间流遍他全身,令他血液如沸,不能自已。
他似是听懂了她所言,又似茫然不知所云。
他的小表妹,要对他开诚布公了?要坦诚她是代兄执政之事?
该装作毫不知情、大吃一惊?
还是意味深长对她说,早在秋园讲学时已一眼认出她?
宋鸣珂犹豫片晌,因人矮力弱,干脆抬手攀上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
“元医官,是李太医的门生,是自己人!”
“……”
还以为什么天大机密!
霍睿言啼笑皆非,真不知该作何回应,却听她补了句:“你莫瞧不起他。”
“……?”
霍睿言一怔,这“瞧不起”从何而来?做百花糕时的两句戏言?
他因元礼所备的“桃、竹、柳”猜中其邀约碰头的地点,趁机取笑元礼女子装扮堪比诗中美人。
元礼不甘示弱,嘲讽他说话泛酸醋味儿,又以摆放桃花的方式敲定日期。
二人皆知,宋鸣珂大难不死,往后受到的监视,将越来越密切,他们不便私下碰面。
公开场合,当着众人面前交流,反倒不易惹人怀疑。
或许这略带微妙的言辞,导致宋鸣珂产生误解?
见她以期许眸光注视自己,霍睿言略一躬身,低头凑到她耳畔,笑道:“陛下,我随口开了句玩笑,相信元医官不会介意。”
历来只有宋鸣珂主动靠向他,未料他为“保守秘密”,骤然贴近,灼热气息激得她一阵微颤。
她立足不稳,小手再度抓住他的衣襟,“你……不吃惊?”
“我猜到了。”霍睿言微微浅笑,眼神柔如水。
宋鸣珂讪讪松手,撅嘴:“哼!害我白说了。”
霍睿言心下大乐,仿如冒出数之不尽的小泡泡。
没“白说”。
至少,他觉得,被喂了颗糖。
宋鸣珂后知后觉,发现方才实在太亲密了些,颊畔红云起落,忙退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