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他一切安好。
*****
连日下来,每到申时,顾仲连皆会带上三四名亲随先行一步,寻找落脚之地。
一开始,顾逸亭想不通他缘何亲自出马。
入住后细嗅异乎寻常的酒香,她总算明白——七叔亲力亲为,哪里是为孝顺二叔公?他只想挑一处提供好酒的客舍!
对方是长辈,偶尔放纵,顾逸亭不好干涉,悄然吩咐仆役们夜间轮值。
第四天黄昏,行至广南东路地界,顾仲连如常辞别二叔公,领人骑马疾行。
不到半个时辰,忽听前方林道上,马蹄声、奔跑声如潮水涌至。
顾逸亭心下大惊,急忙掀开车帘,只见滚滚烟尘中窜出四五十名彪悍男子!
他们挥动刀剑棍棒,凶神恶煞地押着鼻青脸肿的顾仲连及仆役,气势汹汹,高声叫嚣!
强盗?劫匪?顾家众人顿时慌了神。
阿福压抑恐惧,大声发问:“来者何人,为何要伤害我家七爷?”
一眼如铜铃的魁梧壮汉当先行出,以蔑视眼神打量阿福瘦小的身板,冷笑道:“这几个孬种是你们的人?正好!他们闯进我乳山禁地,被我拿下了!”
“血口喷人!”顾仲连怒道,“我们沿山道走,哪有……”
话未说完,被人连续扇了两个耳光。
那壮汉唇角挑着得意之笑:“老子说是禁地,那就是禁地!”
顾逸亭知顾仲连本是个怕事的,平白无故不可能去招惹这群匪人。
她心里发虚,自知己方仅有数人会点拳脚功夫,抵不过对方手持兵器、人多势众。
此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硬碰硬绝无好处。
她低声道:“阿福,你问问他们要怎样?”
实在不成,破财免灾。
阿福尚未开口,那壮汉已转目觑向马车,不怀好意地直盯顾逸亭。
“哟!这小娘子生得……细皮嫩肉的,能掐出水来……啧啧啧,那小蛮腰!真叫一个勾魂摄魄!”他一手抓过顾仲连,笑哼哼地道,“这是你的亲戚吧?他得罪了老子,原是要拿去炖的!你若好好服侍我们这帮弟兄,老子满意了,就饶他一命……”
顾逸亭对上他狂邪的眼光,脸色大变,震怒之下,不由自主一哆嗦。
阿金怒斥:“嘴里放干净些!”
那壮汉皱眉睨视他:“来人!先把这小子剁成泥!”
一声令下,七八人手执刀剑,团团围住手无寸铁的阿金。
阿木原本在队伍后方伺候二叔公和顾逸峰,此时不动声色,走到顾逸亭车边,悄声道:“小娘子,您会骑马吗?”
顾逸亭一愣,猜出他的意思是,让她骑上骏马逃离。
姑且不谈她完全不会骑马,即便她会,岂可弃长辈、嫂子、表姐和弟弟于不顾?
踌躇未答之际,仆役们的呼叫声与歹徒的吆喝声骤然响起!
人影快速闪掠中,阿金已和那群歹徒斗上了!
阿金身材健硕,动作迅捷,以迅雷烈风之势夺了一把长剑,于刀光交错中游刃有余地回击。十余招,已伤了围攻他的半数人。
这下不光让歹徒震悚,陆望春、苏莞绫、顾逸峰等人同样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顾逸亭见过阿金随阿维暴揍杨秉诚,知其会武艺,却从未想过他年纪轻轻,竟是武林高手!
为首的壮汉勃然大怒,一挥手,怒吼:“把那几个小娘们给老子逮了!”
阿金闻声,手上狠招不断。
奈何包围他的人越来越多,一时无法突围,唯有连下狠手。
眼看一群人朝顾逸亭火速奔来,顾逸峰唯恐姐姐和嫂子吃亏,慌忙拦在前。
“峰儿!”顾逸亭吓得花容失色,“别逞强!”
阿木手疾眼快,抽了根棍子,护住姐弟;顾家仆役们或凝神戒备,或安抚受惊的马匹,冷不防二叔公从后昂然步出。
“兔崽子!让你们见识叔公的厉害!”
二叔公捋起袖子,站到最前面,摆出一副正气浩然,随时应战的姿态。
顾家人吓呆了。
歹徒们面面相觑,步伐稍有迟缓,又急冲而来。
前所未有的惶恐漫过顾逸亭的心头。
二叔公每日在家耍耍花拳绣腿,哪能上阵对付凶狠暴徒?
绝望如狂潮冲刷着她,她未及细想,绕过阿木,抢到二叔公身旁,意欲拽他回去。
然则就在歹徒即将奔至他们的半丈范围时,莫名接二连三摔了个五体投地,且前“扑”后继,转眼间全趴下了!
脑海中,有个声音飘然而至。
——我还想瞧一瞧,一群人在你跟前五体投地的壮观场面!
“阿维……?”
顾逸亭惊喜交集,转头环望四周,却不见人影。
那魁梧壮汉显然也因突变而震骇,锐目扫视周边的树木,最终锁定道旁一株高大的松树。
他横眉怒目,气焰嚣张,举刀嘶吼:“哪来的杂碎!躲在树上算什么英雄!有种下来跟老子过招!”
话音未落,一浅灰色昂藏身影从密密层层的叶间灵巧钻出,随即如苍鹰展翅飞扑直下,于电光火石间连连避过利刃,看似轻描淡写一抓,揪起壮汉的后背,随手一丢!
那壮汉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玄妙弧线,落入树间,折损了大片枝叶,竟被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