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来？谁还敢来？赵六缩在门板后头, 口中一直喃喃道：“杀人了，杀人了...”
那三个衙役只恨自己今日碍于一顿酒掺和进来，为了面子强撑着站在原地, 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大厨熟门熟路的去了灶房舀了一盆水, “哗啦”一声悉数泼了蒋班头一头一脸。
寒冬腊月, 蒋班头只觉得一盆冰砸了下来，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睛努力了半晌也没睁开，只能从眼缝中模模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牙此时在他眼中不亚于混世魔王, 他张了张嘴，想求李牙放过他，可是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响。
他扭过头，对着张秀儿的方向长出两口气, 李牙顺着他的视线瞪向张秀儿。
张秀儿眼见自己的靠山舅舅都被揍成这样, 捂着嘴眼泪糊了满脸, 看见李牙望过来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我...”
李牙不屑于一介女流计较，恶狠狠道：“把那所谓的文书拿出来！”
张秀儿腿脚软的像面条，哪里能走的动，可如今那煞星还在院子中站着，她只能手脚并用，爬进了屋，拉开炕柜胡乱翻着，终于翻到了文书，也不管什么真啊假的，赶紧递给他了事。
李大厨接过李牙手中的文书细细看了起来，冷不丁一打眼没毛病，可是那落款...他冷笑一声，踢了踢还躺在地上的蒋班头：“这是老子画的押？”
蒋班头哪里说的出话来，之前全程李牙都没出现过，他也只知道是李牙把赵六打了，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李牙竟然是这么个魔头。
他心中叫苦不迭，一时埋怨赵六没把话说清楚，一时又想着等他回了衙门，非派人把李牙抓进去，到那时他定要报了今日之仇！
李牙见他爹问了话姓蒋的竟然敢不回答，捏起拳头就要再给他来一顿。
蒋班头目眦欲裂，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慌忙求饶：“是是是，不，不是不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李牙已经到他眼前的拳头，急忙改了口：“不是！！！”
李大厨把那文书塞进怀中，走到大门后面拽起赵六：“滚！”
赵六吓得浑身发抖，被李大厨甩在地上才爬到张秀儿身边：“我们走，我们走。”
张秀儿觉得肚子坠坠的疼，撑着站了起来，东西也不敢收拾，舅舅也不敢管了，二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门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只听见李大厨在后面道：“我给你们两日，把你们东西都搬走。”
赵六脚步一顿，张秀儿撑着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他回过神来，也不敢回话，半扶半抱着张秀儿灰溜溜的出了院子。
李大厨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三个衙役，伸手一招呼李牙：“走，咱们去衙门。”
蒋班头并三个衙役都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李大厨阴森一笑：“咱们去问问亭长，被人占了房子应当怎么办。”
李牙一拍手哈哈大笑：“有理有理，咱们走。”
父子二人不管院子里外这么些人，出了门直奔衙门方向。
见他俩的身影消失，三个衙役才像是缓了过来，用力吞了吞口水，上前扶起蒋班头：“头儿，他，他们竟然敢去自投罗网？栽咱们手里还能放的过他们？”
蒋班头脸色阴晴不定，亭长虽然是个糊里糊涂凡事得过且过的货色，可是真要有人拿着证据上门状告，也不知他会不会替他担住。
想到平日里孝敬给亭长的吃用，他的心微微放下一些，挨个看了一眼方才躲的比谁都远的三个衙役，心中冷哼，嘴上却道：“烦几位弟兄把我扶回衙门。”
三人正心虚呢，见蒋班头竟然没追究，面上也露出几分松快，搀着他赶紧往衙门去，万一那李家父子在亭长面前胡说八道可如何是好。
李牙跟在李大厨身后，时不时的偷瞄他一眼，李大厨本想装作没看着，却实在受不住傻儿子的眼神，回头瞪他：“你看什么呢！”
李牙有几分羞涩，磨磨蹭蹭的靠近李大厨，小声道：“爹，你不是一直不让我打架么，方才为啥没拦我。”
“我拦你就拦得住？”
李牙轻轻咳了咳：“哎哎，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大厨停下脚步，脸色突然认真起来，李牙见他的神色有点惶恐，两只手捏成了麻花，嗫嗫的说不出话。
李大厨长叹一口气，这傻儿子若是脱了他，日后日子可怎么过，都怪他走东家串西家的挣钱，打小没教好他，只当男孩子天生天长怎么也不能差到哪去，却没想到把他养成了这么一副一根筋的性子。
他怜惜又愧疚的抬高手摸了摸李牙的大脑袋：“许远是什么身份。”
“许远？”李牙吃不准李大厨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许远身上，小心翼翼的回道：“许远不是县城中的许老爷吗？”
李大厨恨铁不成钢，转摸为拍，狠狠拍了李牙的头一下：“你气死我了！许远是皇宫里许公公的香火苗子，咱们知县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可是你看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倒了霉的，是在他招惹雨桥之后。”
“哎？”李牙仔细琢磨琢磨，好像是这么个时候。
李大厨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终于咽下了到嘴边的责骂，好歹知道动脑子了，是个好迹象，他细细分析起来：“许远的身份往大了说在府城都能有一席之地，可是他招惹了雨桥...尤其是林掌柜回来之后，他就一步步的倒了霉，这才三四个月就逃出了县城，这事儿你没琢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