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若是遇了难事,或心情不好,也一定要告诉我。我虽不能做什么,为你排解排解也好。”
“好,你也是哦。”
春水如蓝,春山如黛,两个人执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时光回溯,仿佛重回少年时。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
当此时节,金水河畔的桃花开得极美。如少女新妆,灼灼芳华。繁花如锦,美人窈窕,是极赏心悦目的风景,可落在赵恂眼中,未免觉得两人喁喁私语的时间过长了。
他看了看天色,已是日在中天,若是任她们二人再说下去,恐今日黄昏也出不了京城了。
于是他慢慢踱过去,咳了一声。
清词猛然警醒:“天色不早了。”
前世今生,在宫宴上,也因着顾纭的缘故,她见过睿王数次,对眼前这温醇平和,却隐隐带着雍容气度的男子虽不熟悉,却也并不陌生,闻声松开顾纭的手,福身行礼:“妾身定国公府孟氏,见过王爷。”
赵恂抬手虚扶了扶,温言道:“夫人请起,都说患难见人心,这样的时候,夫人能不避嫌前来相送,恂感激不尽。”
他在孟清词面前并不避讳与顾纭的亲近,见顾纭长睫仍坠着泪珠,一只手里明明握着孟清词的帕子,却不舍得用,他不动声色,抬袖为她擦泪,问:“眼睛怎地这般红?”
顾纭却显然不想在清词面前与赵恂如此亲密,微微侧脸避过了他,轻声道:“我无事。”赵恂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放下袖子,笑道:”那便好。“
清词抬头,认认真真看了赵恂一眼。
他今日并未着亲王制服,穿着一件石青色缎子衣袍,腰系玉带,其上只挂了一块式样古朴,质地极佳的墨色玉佩,通身上下再无其他装饰,风度潇洒飘逸,若不知他身份,便如如一位饱读诗书的翩翩才子,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望向顾纭的眼神专注而深情,仿若这春日盛景,不及他眼中唯一。
虽不若宋蕴之崖高人自远的风华,可这么看着,也勉强配得上顾纭。
清词这般想着,目光在他镂空绣银色竹纹的袖口上停了停,又行了一礼,恳切道:“纭儿,拜托王爷照顾了。”
赵恂转眸,含笑的目光掠过孟清词脸庞。那一日苍白狼狈,倒在他臂弯的女子与眼前这个唇色如樱,风姿娴雅的世子夫人渐渐重合。
果然是她。
是赵麒念念不忘的画中人,该说他是色令智昏好呢,还是色迷心窍,生生把原本一门心思中立的定国公府,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萧珩待她,应比世人想象中在意许多。
赵恂颔首:“恂自当如此。”他徐声道:“花开花落,柳色如新,夫人不必伤感,人生动如参商,总有相逢之时。”
他语中似有深意,然清词对他毫无印象,加之,此刻一颗心全系在顾纭身上,听赵恂如是说,便肃容道:“王爷说得是。妾身深信,纵浮云蔽日,亦有卧龙得雨,鸣鹤冲天之时,妾身静待王爷佳音。”
又依依不舍地看向顾纭:“纭儿,此去山遥路远,万望珍重。”
不久之后,她也要回青州了。或许是因为她的重生,顾纭虽仍旧与睿王在一起,但她们两个人的命运轨迹已然改变。这一世,许多事也与从前不同,她不能依靠过往,来预判未来,这脚下的路,还是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地走。
赵恂定定看向孟清词,须臾之后,纵声笑道:“愿如夫人所言。”
确是一个聪颖的女子。
*
顾纭上了马车,依然伏在窗上,目光留恋在那纤细身影上,直至那身影越来越模糊,终是消失不见,才幽幽叹了口气。
赵恂虽知两人情谊深厚,然万般想象总不如亲眼相见,他倒也有自知之明,见顾纭仍沉浸在伤感之中,便含笑转移了话题,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顾纭回过神,先将帕子珍而重之叠好,放在袖中,才一面拆开手中的信,一面道:“阿词也不知写了什么。”
然信封打开,里头竟是一叠银票,并无只言片语。
顾纭愣了愣,一腔伤感竟被冲淡了大半,便听赵恂不悦地哼了声:“难道还怕本王慢待了你?”
顾纭且不管他呢,她眉眼盈盈绽开笑意,这才是她的阿词啊。
清高而不自许,一身诗意,亦知红尘烟火。
“王爷怎与小女子比较?”她拉过赵恂的手, “阿词是知己密友,我心中,却是视王爷如夫君啊。”
虽知自己在她心中,许不如孟清词之千分之一重,只是话说得好听而已。然而眼前,眉目含情,语笑嫣然的佳人仍是取悦了他,他忍不住挑眉轻笑,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但愿你心里真是这般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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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愿岁并谢,与长友兮。”出自屈原《九章》。
第八十二章
车轮辘辘, 马蹄哒哒,渐行渐远至天涯。
知宜见孟清词仍痴痴望着长路尽头,而车马早已不见,终忍不住提醒道:“夫人, 该回了。”
清词这才收回目光, 怅然若失道:”走吧。“
她沿着来时的路, 慢慢往前走,又被知宜拽住:“夫人,咱们的马车在那边呢。”指了指与之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