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父亲最信任的侍卫崔七把那个乞儿, 生擒至她们面前。
崔娆眼里泛着冷光, 满是疯狂扭曲的恨意。
她瞧着这人那双异瞳, 就想到了上一世,那人一刀砍下弟弟头颅的样子。
或许,这人并不是那个叛军将领, 或许, 他只是恰好异瞳。
可那又如何, 她要他死。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仿若还萦绕鼻尖。
一瞬间,仿若又回到那日大皇子领着叛军,在刀兵相见的兵戈声中, 踏破东宫繁华的那天。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着这乞儿宛若看死人般。
她道:“崔七, 杀了他。”
“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
她不想知道这人是如何成了大皇子的手下,更不需要利用他去打听虚实。
她只要他死, 为她的弟弟偿命。
闻言, 崔清若还来不及反应, 就见崔七举着刀, 想要动作……
她必须拦下。
崔娆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 多少人盯着崔家, 她怎么会如此肆意妄为。
“咻——”
一支箭横过十数米, 直接将崔七的刀射得偏到一边。
王娇娇踏马归来, 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你们这是打算当街杀人不成?”
崔清若瞧她正义的模样。
王大小姐您可以了解一下,当街纵马这个罪名?
王娇娇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个乞儿。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崔七拿着刀打算伤害他。
她嗤笑道:“崔家还自诩是清流世家,没想到居然是这般草芥人命。”
王娇娇对崔家的讨厌,是源于她对长姊的不满。
但以王家为代表的靠功勋起家的世家,对靠着垄断儒学经义的崔谢之流,那就是势同水火多年了。
王娇娇原只是随口一说,却歪打正着到了崔谢的命门——名声。
崔清若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道:“琅琊王氏靠着当年漠北背水一战,保我大虞几十载无忧,自然让人不敢不敬……”
她转了话头,“可崔家并非视人命如草芥,想必今日之事必是误会。王大小姐所言未免言重了。”
王娇娇哼了一声,才不管她的弯弯绕绕。
这个人说的话狠,无所顾忌,但……确实打心眼里没恶意。
因为,她并知道这些话,或许某日可以沦为伤人的利器。
崔娆却是寸步不让,她与王娇娇对峙道:“王小姐,只不过是个乞儿而已,您何必救他?”
王娇娇虽不说是善良,但绝对不是个坏人。
她听了这话道:“我看不惯你这样不行?我喜欢,我乐意。”
崔娆见她这样,知道她是铁了心要救这个乞儿,道:“王小姐,一个乞丐罢了。您给他口饭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王娇娇不喜欢打嘴皮子,听了这话,直接打马而过,把那乞儿一把拉上了马。
她挑眉看着她们两姐妹,道:“我就要救,你能奈我何?”
说罢,便骑马走了。
崔娆想要上前,却被崔清若一把拉住,她望着崔娆摇了摇头。
今日之事,不闹大还好,若真的闹大了,崔家的名声必然会被抹黑。
虽说“刑不上大夫”,但这样当街杀人的行径,可不比一般地虐待家奴。
崔娆猩红的双眼,在看到崔清若眸中的疑惑时,才逐渐平息了眼里的恨意。
是啊。
如今一切尚未发生,谁能想到跛了脚的大皇子,未来会被册封为凌王,将来会成为入宫勤王的功臣。
最后还会成为那座禁宫的主人。
谁又能想到谢家会一夜崩塌,崔家的家主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成为凌王的幕僚呢?
太多说不通,太多未发生的事。
没人理解她心里的仇恨,亦无人了解她内心的……害怕。
她眼睁睁看着家人死于眼前,如今仇人近在眼前,她甚至都不能报仇。
她恨,但她更怕。
怕失去,怕重蹈覆辙,怕重来一世却救不了任何人。
崔清若看见这个妹妹猛地抱住头,蹲在地上。
她连忙搂住崔娆问:“妹妹,你可还好?”
崔娆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血刃、伏尸、抹不开的腥味,还有最后,脖颈上传来的剧痛。
她一闭上眼就是前世总总。
崔清若只能抱着她,这次不像以往,她看起来似被魇着一样,没有清醒过来。
崔七伸手似乎想接过崔娆,没想到她直接把怀里婴孩递给冬青,然后背着崔娆就走。
她道:“走。”
崔七和冬青都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着她去了临近的医馆。
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小姐,居然有这样的力气。
她背着崔娆找了一家医馆。
那医馆的药童看了她们一眼,拱手道:“二位请回,我们这儿的大夫不给达官贵人看病。”
若是往常,她肯定扭头就走,不多费口舌。
可如今崔娆生死未卜,她只能道:“这位小童,烦请你通报一声,可否为家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