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蔚睁眼,看胡珊兰冷淡的眉眼,一阵晕眩,伸手过去。
这是要喝的意思,胡珊兰就去扶他起来,采薇却过来挤开她,不可避免的撞倒郑蔚,惹得郑蔚又是一阵晕眩。
“采薇……”
郑蔚轻轻推了她一下,采薇满脸委屈的让开了。
入夜,阿瓜总算请来郎中。郑蔚是染了风寒,只是来势汹汹。阿瓜是给了一两银子的,又随郎中回去抓药带回来,天色已然不早。这时候大厨房已经封火,能熬药的只有胡珊兰的小碳炉和砂锅了。
“给我吧。”
阿瓜才把药送到胡珊兰手里,采薇顿时来夺,胡珊兰忙就松手。包药的纸哪经得住这样撕扯,这回她没忍,立时就道:
“你夺什么?这可不是砚台!”
阿瓜是眼瞧着采薇去夺的,听了这话,眼珠子转了一下,却没多话。采薇拿着药:
“我给爷熬,不劳烦你。”
胡珊兰本要回一句那也别使我的碳炉了,可看着郑蔚,终究忍下去了。没人给她做主,自己争了气还要挨责怪。采薇撞开她要出去,郑蔚忽然道:
“采薇。”
采薇又回到床边,郑蔚不知和她说了什么,她哽咽道:
“要不是她,二爷能这么算计您?”
郑蔚头晕的睁不开眼:
“没有她,郑昶就不算计我了么?”
这是句公道话,采薇无话可说。
“天色不早了,还下着雨,你回去吧。”
“奴婢今日留下来照顾爷。”
胡珊兰看见郑蔚微微蹙眉,他又道:
“回去吧。”
采薇咬了咬牙,把药愤愤塞回胡珊兰手里就走了。
屋里一时静默,胡珊兰看阿瓜身上也是湿衣裳,这一路请郎中还没换:
“把碳炉提到外稍间吧,你去换身衣裳。”
阿瓜有些难为情,毕竟他虽没针对过胡珊兰,可也没给胡珊兰过好脸色。他讷讷应了,把碳炉提进来,胡珊兰就在外稍间熬药,他忙跑回去换衣裳。
阿瓜才跑出去,胡珊兰就听见了几声响亮的喷嚏。看样子阿瓜也是要病了。
胡珊兰很好奇郑蔚的衣裳是怎么湿的,读书又不会站在雨里。但她没问。
阿瓜换好衣裳过来,耸肩搭背,这是畏寒的样子。胡珊兰暗自叹气,熬好药阿瓜要去给郑蔚送,胡珊兰拦住了:
“你是不是也病了?”
阿瓜笑了笑:
“是有点儿头晕,方才发冷,这会儿热,不妨事。”
胡珊兰摇头:
“去把药吃了。”
她端着药就进屋了。
郑蔚并没睡沉,虽烧的难受,却还强撑着在心里温习今日看过的书,听见声响就睁眼,看见胡珊兰冷淡着眉眼进来。他勉力坐起来,就着她手把药吃了,胡珊兰就要走。郑蔚看她背影,忍不住笑道:
“气性倒不小。”
第六章 病了
胡珊兰顿住,病中的郑蔚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淡漠严肃,屋里只她二人,胡珊兰觉着这句话该是说她的。可她没回头:
“不敢。”
郑蔚看她赌气的样子:
“采薇是有些小性子,但心肠不坏。你初来乍到,搅了她的心神,她才会失分寸。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这算是同她解释?可话里话外,还在维护采薇。
胡珊兰就后悔花出去的银子,还不如让他病死算了。郑蔚却又道:
“你身上有茉莉花的味道,很好闻。”
胡珊兰的脂粉是掺了茉莉花粉,头油也是茉莉头油,她用的少,气味淡,但方才郑蔚与她近身相贴,这味道自然嗅的清楚。胡珊兰顿时红了脸,回头去看,郑蔚已合上眼。
阿瓜在外稍间吃了药,这会儿天色已沉,阿瓜还要在外稍间守夜,防着郑蔚病中需要照顾。但走路都脚步虚浮,胡珊兰只叫冬儿把他撵回西厢,但也不能真就丢个病人在这儿,看来今夜只能她守夜了。
阿瓜见她来守,这才安心。外稍间的小榻还是从前书房的小榻,冬儿将小榻铺了,胡珊兰催促她快些回去歇着。
折腾的时辰不早,她也累了,吹熄蜡烛,只留了寝屋角落一支,她也躺下了,很快就睡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胡珊兰忽就醒了坐起来,仔细辨认,竟是郑蔚的声音,她忙跑进去,看他好好躺在床上,屋里再没别人。
“阿娘,阿娘……”
胡珊兰怔了一下,郑蔚这是烧糊涂了,做梦了?她迟疑的过去,看郑蔚满头是汗,不安的扭头皱眉:
“你别走,阿娘……”
胡珊兰看见郑蔚眼角流泪,手在不住颤抖。这样的郑蔚叫人心疼,她探手过去,郑蔚立刻握住她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攀上浮木,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郑蔚掌心滚烫,胡珊兰去摸他的额头,竟比入睡前烧的更厉害了。但她才贴了郑蔚额头,郑蔚忽就睁开眼,一双迷蒙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总算渐渐清明。他看清了床前的人,手忽的松开了,胡珊兰讪讪的要收回手,可才动,就又被抓住了。
郑蔚的眼神不过清明了一瞬,就又迷蒙起来。
“阿言把我骗去京郊,推进河里。采莲在我衣裳里藏针,那根针整个扎进皮肉,嵌在骨头里。阿娘,你告诉我,郑家的人,我还能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