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爷爷。孙施惠,你甚至还没闹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听她这么说,某人有点不服气,他什么时候都不准她数落她,偏头过来,“就像你闹不明白,什么是疼什么是舒服,对不对?”
“呸。”汪盐轻悄悄地骂了他一声。
对面人即刻来拥住她。“汪盐,爷爷真的走了吗?”
温柔的人,里子里无比坚韧。她伸手在他后背上抚了抚,与他一起接受现实,“是的。孙施惠,你只得再歇一刻钟,还有好几天的迎来送往等着你忙。”
“我说我累得不行,你会不会笑话我?”
怀里的人摇摇头。他不禁更拥紧她一些。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朝他低头,可是,汪盐,他握着我的手时,我头皮在发麻。”
“就像你说的,我不那么做,会后悔的。”
他在说,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嗯,世上最不需要推敲的就是不后悔。”
孙施惠松开拥抱,来勾她的下巴,借着月色看清她,他心里才安静些。
他们在这宅子里认识二十年。
从爷爷起,到今晚,爷爷去了。
“汪盐、”
“嗯。”
“我不想你离开我。”
“好。”汪盐满口应答他。
随即,月下交错相拥的人影,耳鬓厮磨里,分不清谁的眼泪染到谁。
孙施惠再扶住怀里人的脸,补充道:
“从很久以前开始。”
从她来这里,说她路痴,认不得路开始。
汪盐那会儿怪这座宅子太大,她不分南北了都。
爷爷打趣地教猫猫,早上来,有太阳的是东边;下午来,有太阳的是西边。
猫猫顶真:那阴天、下雨和晚上呢?
孙施惠那会儿嘴硬且讥讽:你可以不来!
不来最省事,这样太阳在哪,管它是阴天、下雨还是晚上,都不比为路痴发愁了。
汪盐那一次气得好长时间没有来。
孙施惠也跟着生气了好久,怪江南的天气真乌糟。
他希望天天天晴。这样,就可以除去阴天、下雨和晚上。
“真的?”
“嗯?”
汪盐抬头问他,“你说的除去阴天、下雨和晚上。”
“当然。以我的名字起誓。”
暂时逃离人生大事,离群索居的两个人,坐在月明里,数着表盘上的时间倒计时。
施惠问,“还有多长时间要回去?”
猫猫答,“允许你再抽一支烟的工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个小言故事,正文定在这里收梢,算是作者头铁吧。
但是,人生里,有相聚就会有别离,有爱情就会有惆怅,有得意就会有失意。
同样,有生机也有停笔的死亡。
而人生大事里,从来只有生老病死,却没有爱情的。
私心觉得,爱情修炼到最后,要么夭折,要么一起发展到进入人生大事阶段。
所以,这个故事连贯的正文线停在这里。
后续番外,算是休整好的补充也算是特别集。(番外歇几天再更新啊,请知~)
第85章 倾盖集(1)
孙家的解秽酒定在老爷子出殡后的一周。
孙施惠同几路生意人马打电话致歉并邀请的时候,解释得中肯也稍微洋相。
实在是治丧那几天上门吊唁的宾客太多了。即便爷爷生前,施惠大致抓过人数,也预估不准。
白事不比红事。当初他摆婚宴,是正经约过人数,下请柬请的。白事那三天,孙家乡下的宅门基本上彻夜洞开着。一来市面上与爷爷交与施惠交的生意伙伴闻讯的都上门凭吊了;二来七七八八的不出五服的亲戚本家又是一篮子统抓;区里市里打过交道的政商领导、街道办事各方吊唁、花圈,属实过门就是客,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
人客比预料的多了几重,于是,暂且定好的出殡当日的解秽酒就延期了。
出殡当天,先把本家及他妻家的亲友安排了一顿解秽。
爷爷治丧期间,公司那头的事务还不得停。
孙施惠里里外外的事都集中在家里办了,出殡那天又逢上暴雨,下午宴席一散,他就躺下了。
嗓子因为接连几天的忙事务,上火地哑了几分。
齐主任正好有事给施惠打电话,还是太太帮他接的。
说已经讲不出话了。
齐主任世故人的宽慰,嗯,要施惠也少哭点。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他料理呢。
齐某人找施惠无他,无非还是工地那头。一期要赶在秋上封顶,到时候领导会下来参加封顶仪式。
孙施惠这才接过手机,哑着嗓子地附和几句。
撂了通话,他便捧着茶杯,一边亡羊补牢般地痛喝着水,一边牢骚钱难苦,屎难吃。
他齐某人,比老爹还难伺候。
好的时候阿哥阿弟的,一不如意,脸子恨不得甩到你家祖坟棺材板上。
汪盐在给他泡胖大海,要他少说些话。
躺椅上的人一身黑色衬衫长裤,阖着眼,长睫下染着些乌青。
汪盐要把泡成的茶端过来,喊他喝时,他懒懒地摇头,说肚子里作不下了。
这几天汪盐也跟着忙得不轻,她说前二十八年见过的人都抵不上这三天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