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这种规格的花轿原本就是为了女儿出嫁积年打造的。
孙施惠倒是觉得,现在嫁娶方面,反而没有了旧时中式的体面与含蓄了。
汪盐问,“你觉得中式美的含蓄是什么?”
孙施惠不假思索,“像你爸那样,除夕大雪风归,看到家里的猫产崽了,然后七拐八拐地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不是最鄙夷吊书袋子吗?”
“嗯,分谁吧。”
汪盐看着一身轻微酒气的人,她没有拆穿他,也像你那样,七拐八拐的一个密码,谁能明白你的含蓄是什么。
最后,她还是试坐了这乘描金点彩的花轿。
因为边上还有许多工作的员工和监理,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去,在那软垫上才落坐,就想起身出来了。
结果,推那两扇朝外开合的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被在外头的孙施惠拿一只脚格住了。
她喊他不要闹了。
顷刻间,他两只手来开门,俯身来,众目睽睽,与轿里的人玩笑也促狭,“你好,我的新娘。”
汪盐嫌他幼稚,
灵光一闪,她的新品方案有名字了,就叫:
倾盖如故。
第88章 倾盖集(4)
夏秋之交,江南地带,也免不得一些骤烈的雷雨。
阿秋走之前,琅华就把齐阿姨打发到富芸芸那里,照顾母亲日常起居了。
忙过爷爷大事之后,孙施惠要汪盐自己再物色个阿姨。
一来二去没寻到合眼缘的,索性就耽搁了。
是她觉得不是特别必要了,宅子定期请人保洁保养,其他日常起居,她觉得他们自个就能完成。
两个人都忙工作,灶上开火本来就有限,再偶尔去她父母那里蹭蹭饭。汪盐觉得请个阿姨在家里,也累赘。
不累赘的结果就是孙施惠时常有访客上门,待客的那些茶水点心的,外人看来全是孙太太亲力亲为。
知道的,艳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说这位青梅太太一点拿腔捏调的架子都没有。他们谈事中,孙施惠要什么都喊太太,公子哥养出的脾性,油瓶倒了都不晓得扶的那种。那日,陶炉上坐着的水壶,把手活动了,喊太太来,说换一个。
汪盐要把这个水壶提走,他说什么都不肯,就要搁着。只要她帮着再拿一壶水。
汪盐不理他,说着就要提走呢。
外书房里一起谈事务的主人,眼疾手快地站起来就拦妻子,“它活动了,崴来崴去的,浇到你身上。”
“我晓得呀,我扶着呢。”
“我说不准就不准。”
臭脾气的人说什么都没肯妻子把那壶拿走,等汪盐给他们重换了个电手冲壶时,相熟的几个合作伙伴一齐打趣施惠,说不大看得出来哎,还挺会心疼人。
孙施惠满不以为然,插科打诨的口吻,“给你们几个端茶递水地烫了,多不值当。”
“再说了,她在娘家都不干这些活的,笨手笨脚,我不放心。”
一行人骂施惠,请个阿姨有多难。
案前的人也不说是汪盐挑剔耽搁了,只一味谐趣的口吻,“我请个阿姨,然后这里处处方便,由着你们一趟趟地来,是吧!”
围坐的几个继续骂骂咧咧,孙津明淡漠拆穿某人,“他就好充个门面,关起门来,什么都听女人的。”
“看出来了。”众人附和。
孙施惠嘴硬,“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你跟她们争,有意思吗?”
汪盐有外人在的时候,向来很给某人面子。眼下,看他们跑题都跑到哪去了,刮起大男子主义风了,干脆替他们开窗换气,因为这房里烟熏火燎的,她实在经不住。
顺带着把孙施惠的烟灰盘给他倒了。他外书房里有两只一样的烟灰盘,都是珐琅质的,汪盐每次收走一只去清洗的时候,顺手给他替换另一只。
替换装在他脚边的抽屉里,她故意越过孙施惠身前去拿。某人当着生意伙伴的面,有点没想到,问她,“你干嘛?”
“我倒鸡毛蒜皮的烟灰。”
某人一声轻笑,由着她在跟前一通折腾。
这下众人都笑了。
因为施惠坐实了惧内这一说。
最后他也不赖了,“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尊重。”
*
当然,口口声声喊尊重的人依旧有原形毕露的时候。
汪盐一次外勤,泊车的位置在边角。谈完事,车子出来的视野很窄,她把左车身两个面都刮蹭到了。
回去的路上就给孙施惠发消息了。
他那头忙,隔了好长时间才回她的。也无非是一些笨啊,猪的没营养话。
晚上回来,汪盐车子已经送到4S店了,去喷漆修复。
孙施惠压根不关心车子,上来就要她别开了,不行,以后老姚专门送她。
汪盐原本就为自己的疏忽而愧疚,可她告诉他,不是要听这些专/制,反驳的话的。
孙施惠知道她是心疼车子心疼钱,可是两个人出身上的差距,必然有些分歧。
分歧就在,汪盐心疼她肉眼可见、肉眼失去的东西;
孙施惠隐患要再靠前些,他说他心疼的是风险。
所以,他宁愿要老姚去给她降低乃至规避风险。
汪盐气馁,没等到责骂也没等到宽慰。反等来一通说一不二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