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师始终相信，一个精神、物质上都文明的人，他做什么事体都不会太拉胯。
他不会欺瞒，不会掠夺，不会口口声声论道而不行之。
这些文明的品格，汪老师说，反而公式演算论文里没有，全在我们老祖宗的汉字里。所以，那会儿，汪敏行看到孙施惠的语文成绩落后数学，回回一肚子气。
“我那会儿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小瘪三啊？”
“差不多，还是那种斗志昂藏的小瘪三。”
孙施惠一面说着，一面朝里走，回过头来，脸上些许自嘲的笑意，然而，他依旧自若地进出汪家了。
那头，汪敏行过问起他带这么好的金骏眉回来，早饭要不要出去吃啊，去喝茶也是好的。
孙施惠懒得理老汪了，朝汪盐这边走过来，看她讷讷地不说话，“怎么了，梦游出来的？”
汪盐不肯他当着爸爸的面狎昵，摘掉他到她脸上的手，“你不是说不回来的吗？”
“我说的是，说不准。什么理解能力。”
那头，陈茵也听到施惠说话的动静了，起来要忙早饭，又说，盐盐说你多半回不来了。
孙施惠先要师母别忙，他是临时把谈判挪回来了，歇个把个钟头，还要去会议中心那里的。
汪家中午在乡下有个喜酒要去吃，陈茵顺带着问施惠有没有工夫去。
不等孙施惠开口，汪盐先替他拒绝了，“妈，你要他去干嘛。”
陈茵立马摆手，好，不去啦。我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直到，两个人挤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孙施惠才明白是老汪本家那头的亲戚摆喜酒。汪盐说妈妈有点好面子，什么都指望女婿去，“你这是临时回来了呢，不回来，她到哪去拉人啊。”
孙施惠怪汪盐，“这一大早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喂，我在帮你哎。”
“哦，那你为什么帮我啊？”
汪盐还没缓过神来，接着水龙头里的水洗脸，她俯着头，孙施惠干脆一只手替她拢着头发，省得往两边散。她再一脸水地直起身来，拿洗脸巾擦脸，“你还嫌不够累嘛，没必要的社交，就要断舍离啊。”
汪盐说着，擦干脸，睁眼看眼前人的时候，他咬着个牙刷，慧黠的笑意，继而，茶里茶气地，“不要为了我和你妈吵架好不好，你孝顺点好不好，对你妈好点好不好！”
汪盐又气又笑，要来打他。孙施惠摘了口里的牙刷，囫囵拿毛巾擦了下嘴，借着身高的优势，来抬她下巴，汪盐勒令他不要闹了，待会外面听到了。
孙施惠只亲了她一下就丢开了，说不要她嘱咐，他在她家也不会怎么样的。
“有你爸在，我有阴影，怕萎掉。”
汪盐笑且觉得有趣，“你真这么怕我爸啊？”
“不是怕，是真让他听到点什么，我再和他叫板或者对视的时候，会心虚。”
孙施惠说完，要脱衣服冲个凉，他叫她先出去。汪盐傻愣在那里，光盯着他看，也不说话。
有人好笑，“干嘛，女流氓也是流氓啊。”
汪盐真的看着他脱衣服，然后没所谓地告诉他，她已经买了晚上七点飞B城的机票。
孙施惠一时没反应过来，“干嘛？”
“去查岗啊。你不是说别的老婆一天十八个岗吗？”
结果他先回来了。
于是，这口折腾的气，孙施惠一直等到带汪盐来到属于他活动范畴内了，才决定“报复”到她身上去。
会议中心的包房里，孙施惠说早知道他就不费这个劲，把队伍都搬回来了。
就由着汪盐一个人飞过去找他。
他摸她的腰、腿，说她多恋家，他再清楚不过。这大过节的，她肯舍得离开她父母，真真了不起。
汪盐呸他一声，也要来咬他。
他别着她的下巴，疏离冷落的笑意，说别动不动就爱咬人好不好。
汪盐坐在他身上，白日里，哪怕掩着重帘，也斑斑可见的风月无畴。孙施惠再同她说了什么，汪盐依旧骄矜地不肯，结果架不住狗楚楚可怜地喊她，真正威逼利诱地，汪盐从他膝上滑下去。
……
*
晚上，他们七点去园林边与父母汇合时。
正好排队等着换票的外院脊屋顶上，有只猫。
中秋夜游园林的游客不少，众人纷纷拿手机拍那屋脊上宠辱不变的猫，它稳当地在上面来回踱步。
外院里栽着一株龙爪槐，隔着重重院墙，也能闻到四处散落的桂花香。
排队等着换票的队伍里，不乏一些专业摄影的团队，还有汉服爱好者，来园林拍写真的。
汪盐手里提着茶饮，票具在她手机里，她要他们在边上等着，她去换票。
孙施惠却接过她手机，说他去排。
闹哄哄换票再结队检票，就耽搁了半个小时。
排在他们后面的一对小情侣埋怨，宁愿去园林里不停地走，也比待在原地一步不动地好过。
所谓夜游园林，说白了就是一个联名项目。
昆曲与园林旅游的联名。
一步一换景。
汪敏行说，他和陈茵当初还没有盐盐与施惠大，头一次约会，就是来这里了。
果真草木无情呀，三十年过去，这里一光一色都没什么变化。
当真岁月容易把人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