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肉,肉啊!
正常的肉!
他们欢呼雀跃,甚至祭出大锅,兴高采烈开始煮肉粥。切碎的肉干混在糜子里,随着煮沸的水反复翻滚着,香味儿袅袅飘过整个治所。
昏睡在床上的穆念青,登时就清醒了。
他跑到做饭的院子里,高高兴兴享用了堪称丰盛的肉粥。饭毕,摸摸鼓起的肚皮,总算记得询问苏戚来鄄北的始末。
苏戚简略描述了陇西的遭遇,又说:“你放心,既然我来了,关山口还能撑一段时日。往后肯定还有援兵。”
穆念青只当她安慰自己,嗤笑道:“衍西军么?我爹不一定出兵。”
苏戚语气平静:“衍西军姑且不论,我还能带人来。”
她把苏九征收民兵的事解释一番,穆念青越听越沉默,最后闷声说话:“苏小戚,你这样做,小心京城的皇帝找你麻烦。”
苏戚摇摇头:“事情紧急,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先前沈舒阳疑心重,不愿穆念青接触外人。她奔赴鄄北,只能隔着山崖遥祝几杯酒。
现在却管不了什么天子忌讳,穆念青身陷险境,总得有人来救。关山口也不能不守。
“我吧,学不会文臣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人活着最重要。”
她侧过脸来,看着身旁瘦了一大圈的穆念青,“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穆念青良久无言,从鼻腔里发出个模糊的声音:“嗯。”
活着,最重要。
用过晚饭,穆念青身体燥热,干脆脱了上衣,毫无顾忌地晾汗。他身上有许多细碎的小口子,刀伤,箭伤,最严重的是一道斜切过肩胛骨的切割伤,被白布缠裹起来,隐约可见殷红血色。
苏戚快速扫了一眼。穆念青的身躯精壮而有力,宽肩窄腰,肌肉纹理优美流畅。即便多有伤痕,依旧不损阳刚之美。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懒洋洋躺在榻上的少年,只关心吃喝玩乐,如今却迅速成熟起来,拥有了逼人的气势。如同露出爪牙的狼,危险,且不容小觑。
察觉到苏戚的视线,穆念青挑眉,脸上很快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羡慕我?”他靠近苏戚,理直气壮道,“羡慕就多摸摸,反正你也长不成我这体格。”
近距离感受这具躯体的视觉冲击力,苏戚什么也没说,默默往旁边退了几步。
不,她真的一点儿也不羡慕。
练成这样,可就成金刚芭比了。
穆念青嬉皮笑脸,非要抓着苏戚的手往自己胸肌上蹭:“别躲嘛,苏小戚,逃避没有用,你得面对现实。”
苏戚额角跳动,蓦地计上心头。
她收敛脸上表情,死死盯着穆念青,反问道:“真要我摸?”
穆念青没仔细思考:“是啊。”
苏戚垂下眼帘,口吻惆怅而隐忍:“穆郎,你我相识多年,我本不愿破坏这层关系……你可知晓,如今你这模样,让人多么的……”
她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最后几个字咀嚼在唇齿间,硬是读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穆念青一怔,惊悚得连连后退,双臂环胸抱紧自己:“停!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能碰我!”
其表现之激烈,堪比贞洁烈妇。
“苏小戚!”他警告道,“虽然我知道自己很迷人,但你不能心生觊觎啊!我不爱男人!”
苏戚:……
很好,现在她想揍死这个自恋狂。
第184章 绝处逢生
苏戚来后,关山口平静了三四天。匈奴没有再出现,想必正在谋划攻城策略。
对坚守关山口的将士来说,这是难得的休整机会,但,也延长了身心煎熬的时间。天气越发炎热,后方补给无法到位,所有人依旧陷在窘迫的困境之中。
苏戚见到太多缺乏治疗的病患,被发炎化脓的伤口折磨得奄奄一息。也看到城里躲闪而沉默的百姓,身形好似骷髅,唯独腹肚肿大如孕妇。
这是被饥饿和疾病笼罩的一座城。
第四天晚上,匈奴突袭。
说突袭也不恰当,毕竟每个人都知道,敌人迟早会卷土重来。
城门的士兵点起火油,苏戚提着长枪,随穆念青一同上阵。刀枪相接,处处寒光声声铮鸣,动作之间有温热液体喷洒脸颊。
死亡,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自己。
而生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激烈的交战持续到后半夜,总算暂时停歇。匈奴撤退十里,关山口又抢来了半日安宁。
第五天,苏九带着兵马来了。
饶是苏戚,也不得不承认,从苏家走出去的这些少年郎,已经有了不容小觑的魄力与手腕。
他们带来了二百兵卒,四十匹马,以及沉甸甸的粮草与药材。愁苦的医官看见那些黄芩甘草,激动得差点儿当场跪下。
哎哟,这都是些什么活神仙啊!
鄄北的兵大多不认得苏戚,只知道穆念青有个关系很好的发小,时常寄信过来,送些衣裳酒食。军营收信不便,每次都要等大半个月,才能等到慢悠悠的信差。而穆家的公子,跑营门跑得最勤,生怕错过寄来的东西。
其余人羡慕穆念青的待遇,也可怜他身份尊贵,却驻守苦寒之地,不曾得到家人只言片语的问候。
直至这次退守关山口,他们见到了常给穆念青写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