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哪来这许多巧合。无血缘者容貌肖似,势必有什么因缘纠葛。又或者……
“命数相合,天定之躯……”
他喃喃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言语,冰冷的眼眸蕴藏晦暗的光。
……
苏戚很快发现,巫夏待自己的态度又不一样了。
先前疏离中带着温和,如今活像审犯人的狱官。
“你的夫婿,姓甚名谁?”
“年纪几何,官阶几品?”
“性情,喜恶,功绩……”
“是否犯过罪行?”
连珠炮的问话,咄咄逼人地砸下来。
苏戚不晓得这人又犯了什么毛病,她不想透露薛景寒的私密情况,然而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避免刑罚折磨,问啥都得交待。
不交待?
巫夏能立马把她弄囚室里去。
当然苏戚有意识地遮掩了许多讯息,只挑拣世人皆知的东西来讲。比如薛景寒位列三公,权倾朝野,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多年蛰伏终于为家报仇,让季远侯府沉冤得雪。再比如薛景寒多年孑然一身,大衍新帝登基后,与她共结连理。
不管她说什么,巫夏都听得很仔细。末了,跟苏戚要薛景寒的生辰八字。
苏戚心生警惕:「大人要做什么?」
巫夏不答。
苏戚不肯给。她当然记得生辰八字,因为薛景寒特别喜欢把成婚的细节拿出来重温,说纳吉之礼特别圆满,俩人算出来是天作之合。
她不清楚巫夏的意图,怎么可能轻易交代。
巫夏撬不开她的嘴,便把人关进了囚室。
风水轮流转,这次苏戚自个儿被绑在了高台上。巫夏也不用刑,就派人往她面前送香喷喷的热饭羹汤。
你说吃不吃。
吃的话,就得面临生理困境,像畜生一般排泄。
不吃,只能饿着。
苏戚梗着股劲儿,像当初的巫夏一样,滴米不进。可惜她身体余毒未清,脾胃根本遭受不住这等折磨,第二天就痛到大汗淋漓。
巫夏施施然来到她面前,等着她开口。
「你先告诉我,为何需要他的生辰八字。」苏戚呼吸不畅,反反复复地做口型。「你说了,我才知道要不要坦白。」
巫夏不语。
这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端看谁更沉不住气。
苏戚熬了三天,最后奄奄一息。没有进食的胃袋,像装了沉重的铁块,不断向下坠着;被锁链绑缚的四肢,却轻得仿佛能飘起来。
她呕吐,只吐得出稀稀拉拉的酸水。
她说话,嘴唇嗫嚅着仅能发出气音。
巫夏凑近去看,辨认出她的唇语。
——日,你,大,爷。
巫夏冷笑一声,抓着苏戚的发根向后拽。
“我没有大爷。”他说,“自打我生下来,就被选为巫溪的弟子,摒弃尘缘改姓入宗庙。”
苏戚气得要命,谁他妈管你有没有大爷。她是病糊涂了,抑制不住本性,所以骂人。结果被骂的人根本不觉得恼怒羞辱,甚至还鼓励她多骂几句,没力气了早点服软。
苏戚:人干事?
她其实闹不明白,巫夏如果要套话,尽可以编造谎言,用那些个鬼神占卜之说,骗她交代一切。可这个人性子拧得很,非要硬碰硬,一点儿迂回战术都没有。
第四天,苏戚招了。
人的求生欲总会被无限制地激发出来,让身体违背不够坚韧的意志。
巫夏心情不错,用平淡的语气提醒她:“如果你随便糊弄我,就永远别想从这里离开。”
苏戚不想搭理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好说的。
回到倦水居后,山奴哭丧着脸照顾她,给她端饭端水,还想帮忙洗漱沐浴。苏戚把人撵了出去,自个儿洗澡,险些脱力淹死在桶里。
温泉她是没资格用的,巫夏不允许。
这位大宗伯拿走了薛景寒的生辰八字,究竟要鼓捣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情。自然,她也不知道,自从祭坛梦见薛景寒之后,巫夏时常会做梦。
梦里只有凌乱的片段,一晃即逝的,模糊晦涩的。
他看见薛景寒独自行走在昏暗雨夜,也看见苏戚坠落深湖,水面晃过扭曲熟悉的脸。
许多画面会重复出现,影像交叠,声音混乱。
终于有一日,他辨清了水面上方的脸。
那是……
与魏佚轮廓相似的男子。
巫夏心有疑虑,抽空便去见魏佚。敬王窝在椅子里,手里翻着几页羊皮纸,不知在想什么,嘴边挂着笑。
是那种黏糊糊的,恶心巴拉的笑容。
巫夏不免蹙起眉头。
如今魏佚年纪大了,早些年的时候,五官长得不错,尚且算个英俊男儿。后来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是梦中见到眉眼神韵相似之人,巫夏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曾经的容颜。
“你在看什么?”
第260章 杀苏戚的真相
魏佚并不遮掩,晃一晃手里的纸:“家里孙媳显怀了,夫人闲得慌,便写了许多姓名给本王挑。她呀,也不管什么族谱规矩,尽挑自己喜欢的字,瞧这满满三大张,连孙辈的孙辈也起了名儿……”
他语气似有嗔怪,话语里却满满宠溺,“真是胡闹。”
敬王与妻子感情甚笃,此事满朝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