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奴见她脸色平静,不由问道:“萧禾,难道你不开心么?”
开心?
不开心?
苏戚没有类似的情绪。她的确身心有所松弛,但仅止于此。
山奴推己及人,小心试探道:“你是不是想家呀?哥知道,萧家就在东城……”
苏戚抿紧嘴角不作回答。
她当然想家。
可是,她回不去。
原本强烈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成了割磨心脏的钝刀。会让她觉着痛,但并不尖锐。
她如何才能回家呢?
回那个大衍京城的家。
……
大衍太安元年,腊月。
约莫是即将抵达栾陵,众人情绪都比较高昂。
萧问亭越发放肆起来,跟着马车大声问薛景寒:“薛相,苏姐姐为何会得离魂之症?是有人害她么?”
萧陈看不过眼,拿马鞭敲他脑袋:“别吵。”
薛景寒突兀出声:“她的确受人所害。”
“谁害她?”萧问亭颇感好奇,丝毫不顾后脑勺的疼痛,“怎么害的?”
薛景寒:“被人推入湖中。凶手魏不昼,仆射魏茂之子。”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薛景寒不需要避讳萧家人。
他揽着苏戚,手指来回梳弄着乌黑长发,脸上覆着显而易见的冰霜。
离京这么久了,也不知他的人有没有抓捕到魏不昼。
如若抓到,他决计不会轻饶。
萧问亭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出口:“魏不昼?他怎么……”
他怎么要害苏戚?
萧陈眼疾手快,捂住了萧问亭的嘴巴。前边的迟梦回过头来,淡淡看了萧问亭一眼,目光含着隐晦的警告。
魏煊乃魏谙之子,论身份,得称一声世子。
而魏煊暗害苏戚这件事,并没有让所有人知道。最起码,萧家年轻一辈都不知情。
萧问亭扒拉开萧陈的手,困惑地自言自语:“这个人为何要害苏姐姐呢?”
是啊,为什么呢?
萧煜也想不明白。
第274章 这算不算龙阳之好
魏煊以仆射之子的假身份,特意赶来大衍京城,花天酒地玩了几天。那时萧煜还在猜测他来京的目的,没想到苏戚出事了。
怎么会是苏戚呢?
萧煜全然摸不着头脑。
魏煊在京城并未有过别的动作。他害了苏戚,随即逃逸失踪。萧煜不信这是意外,毕竟魏世子多年来第一次进京,表面装得再胡闹,也不可能真的任性乱来。
只能说,谋害苏戚,正是魏煊此行的目的。
萧煜想不出,苏戚和栾陵有什么关联,值得魏煊亲自来京动手。退一千步一万步,假设魏氏萧氏都发了疯,觉得薛景寒不该娶个大衍妻子,打算铲除她,也不需要魏煊万里迢迢赶过来啊。
实在奇哉怪哉。
更巧合的是,苏戚从此不醒,薛景寒主动前往栾陵,寻求救治之法。
难道螺阳山的栾陵遗民,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知道苏戚会溺水离魂,薛景寒赶赴栾陵……
不不,就算如此,也解释不了魏煊的行为。
萧煜百般推测,始终想不到这里头的因果。他不会知道,苏戚坠湖后发生了何等奇遇,亦不能想象,正是苏戚向巫夏透露了自己遭人谋害的事实,从而导致三百年后魏煊亲自推她入湖。
这是一个死循环。是冥冥中注定的命数。
而类似的因果循环,还有许多。
萧问亭是个跳脱轻浮的,自从得知魏煊谋害苏戚,便在马背上左拧右拧,半含兴奋半好奇地:“萧陈,你觉得动机是什么?”
萧陈更能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拿马鞭捅了捅萧问亭的腰,低声道:“别关心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
这怎么能叫不相干呢?
萧问亭想反驳,扭头时对上杀戈审视的眼神,弯弯唇角不吱声了。
薛景寒带来的这两个死士,一个迟钝但杀气重,一个看似亲和无害,却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如今队伍尚未抵达栾陵,时机不成熟,教薛景寒生出疑心就不好了。
大局当前,最没规矩的萧家少年也不敢任性妄为。
周围沉寂下来,众人各怀心思,唯独萧煜拨弄着白狮子的鬃毛,吊儿郎当地哼着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想不通魏煊对苏戚下手的意图,就干脆不想了,总归真相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他有更重要、更值得期待的事情。
快了,就快了。
他所期盼的大戏,即将在栾陵开场。
车轮与马蹄践踏着雪地,留下长长蜿蜒的痕迹。落在石砾和白雪间的竹哨,安安静静从白天躺到黑夜,然后被人捡起。
身穿轻甲的士兵仔细辨认着竹哨,待看见末端细微的刻痕,便将它揣入腰间,转身向后奔去。
茫茫戈壁滩上,驻扎着一支军队。约四百来人,皆着暗银铠甲,没有旗帜也无人声。他们聚堆坐着,或烤火,或进食,提着长枪在营地巡逻。
一路策马驰骋的士兵急急闯进来,翻身下马,钻进最大的营帐,将所得竹哨呈供案前。
“将军,前方有信。”
坐在帐中的青年接过竹哨,拿匕首挑开哨口,抽出藏匿其间的纸卷。
此物细如金针,半指长短,展开来便见蝇头小字,寥寥数语足以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