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前世的巫夏。
因果多么离奇可笑啊,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圆圈。他遇见苏戚,爱上苏戚,因为苏戚的离魂之症奔赴栾陵。而苏戚坠湖之后来到三百多年前,与巫夏相识,让巫夏窥见将来之事。
巫夏对魏佚道出子嗣暗害苏戚的事实,致使多年后魏煊特意赶往京城,推苏戚入湖。同时,巫夏夜夜入梦,又与苏戚常年相处,最终生出执念。
因为这执念,薛景寒初遇苏戚,轻易动情。
……一如蛇衔尾,因即是果,果即是因。
十日后,螺阳山。
魏家独院的厅堂里燃着火炉。魏谙与萧迟风等人围坐在一起,个个面沉如水。谁也不说话,暗红的火光映在脸上,无端诡谲阴森。
有人匆匆来报:“山下的军队似乎撤了,像是得了急令。”
“撤了?”萧迟风诧异得抬高音调,“围了这么多天,突然撤了?撤多远?”
来人摇头:“夜里实在黑,看不清楚。要不要派几个手脚利索的,追上去打探情况?”
萧迟风点头。
几人枯坐在厅堂里,从前半夜到后半夜。魏谙清清嗓子,打破寂静:“不知栾陵那边如何了……”
话音未落,门外有仆役飞也似的跑进来,语调颇为惊喜:“薛相他们回来了!”
第289章 围杀
萧迟风上前一步,拽住仆役衣领:“你且说清楚,是薛相回来,还是都回来了?”
无怪他有此一问。
螺阳山被围困多日。衍西军不仅要抓山上的人,去栾陵的那几个也不肯放过。因着萧煜出卖族人的缘故,穆念青循踪而去,想必已经找到栾陵。
若计划有变,薛景寒未能顺利恢复记忆,恐怕反而会和萧家人起冲突。毕竟衍西军手握大衍皇命,要捉拿所有萧氏族人。那样的话,重新回到螺阳山的薛景寒,势必来意不善。
仆役赶紧回答:“都回来了,都回来了,萧夫人引着薛相,还多些人呢。”
“多些人?”萧迟风不免意外,“什么样的人?”
“奴没亲眼看见。送信的人说,是衍西大将军,带着亲随,跟薛相上山……”
厅堂内所有人均是一震,继而反应过来,惊喜难言。
魏谙腾地站起:“本王就知道,他们能成事。”
萧迟风笑道:“阿梦向来做事妥当的。若她未能顺利带回大宗伯,拼着一条命不要,也不可能引人上山。如此说来,衍西军已经被招降了,难怪先前撤兵。”
这可真真是最大的好消息。
魏谙掸了掸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整顿表情,沉声道:“且随本王去对山,迎接大宗伯。”
现在已经不必称呼薛景寒为薛相了。
几人步伐匆匆,在仆役的护送下,紧赶慢赶来到对山。魏谙站在坡上遥遥俯瞰,果然见到一队人马,点了火把在林间徐徐行进,即将抵达山间村落。
山路多曲折,这支队伍也好似被拉长了的火蛇,蜿蜒游动。
萧迟风亲自搀着魏谙往下走。不一会儿,便与迟梦等人迎面碰上。萧家人几乎都出来了,远近围了几圈,目光灼灼如火。
薛景寒泰然自若,颔首寒暄道:“魏公。”
下一句是:“这些年辛苦了。贫寒之地,不忘根本,实是栾陵之福。”
如此说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围的人纷纷垂首哭泣。萧迟风性子稳重,也难免红了眼眶。
“熬到头就好了,就好了啊……”魏谙连连摇头,目光滑过薛景寒,看向旁边的英俊青年:“这便是穆大将军么?久仰久仰,衍西军威名赫赫,大宗伯没回来之前,可是让我们苦恼得很。”
穆念青咧嘴一笑,黑黝黝的眼瞳燃着火光。他仿佛没听出魏谙话语中的倨傲之意,反问道:“这便苦恼么?太早了罢。”
什么意思?
魏谙没咂摸明白,萧迟风也是一脸疑虑。
穆念青哈哈大笑着,自来熟般拍了拍魏谙肩膀,随意扯开话题,怪这螺阳山迷阵太多,地势古怪,让衍西军吃了不少苦头。魏谙几番想要打断,无奈穆念青口若悬河,情绪十足高昂,非要把前些日子的情况掰碎了讲给周围人听。
魏氏常年隐居山林,又端着王侯的架子,做不来失态无礼的举动。薛景寒呢,看起来也不打算阻止穆念青,神色淡淡的,偶尔还应答几句。
众人站得腿麻,脸也要僵了,迟梦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点什么。年纪最小的萧问亭却憋不住本性,踮着脚笑嘻嘻道:“外头好冷的,我们回家里聊嘛。”
薛景寒这才开口:“是该换个地方。”
穆念青讪讪住嘴,很有些虚张声势的颓丧样。萧迟风引着几人去竹楼喝茶,魏谙瞄见躲在后面的魏煊和疯女人,眉心皱起,低声道:“你们也来了?速速归家去,莫在这里丢人现眼。”
魏世子拉着笑奴,什么也没说,越过山路离开了。
临进门时,穆念青又提要求:“我的亲兵就守在这里罢,正好跟着讨杯热茶吃。”
委实没皮没脸。
魏谙听萧迟风讲过,这穆念青少时是个纨绔子弟,整日混闹胡来,及至去了鄄北,才慢慢磨砺得坚韧了些。接管衍西军后,除却杀了个丰南王,再没打出什么大功绩,还因儿女私情放任薛景寒弑君。说得好听些,是懂局势行天道,说难听些,就是不忠不义枉为人臣。